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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誓心


  不知苏白是否当真听了明白,布衣子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忽而严肃起来,正色说道:“为师都听说了。之前乘翎鳯从万剑宗逃出来的,就是你吧?”

  听这么一问,她当即将挟持与侥幸逃命之事大概说与了布衣子听,简洁明了的将过程用描述的方式展现了一遍,却有心隐瞒魔头那“少年清风”的另一面。

  布衣子听完,那神情便更加严肃,就连眉头都深深紧锁起来,堆积出厚厚的抬头纹。

  目中则越发愁虑,心事重重。

  苏白自然也看出来了师傅心事重重,只是依她的性子是不会开口先问的,可却不知为何,随着沉默的时间越发的延长,她看着师傅如此惆怅,心中竟越发的不好受起来,竟有种陌生的念头横起:想要开口询问,想要替师傅了却这桩心事。

  好一会,她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师傅有心事?”

  “如今鬼谷日渐衰落,后辈弟子入门者越来越少,只怕后继之人资质悟性是一代不如一代,传个百年便要人丁萧条,”布衣子眉头依旧不展:“为师在担心百年之后,如此弱不禁风的门派,那魔头寻仇而来,鬼谷二字到那时易如反掌便被抹去,却无人记得。”

  “寻仇?”苏白疑惑。

  布衣子叹了口气:“早在一千多年以前,鬼谷绝学是分流派的,并不像如今这般弟子人人皆能习得。当时鬼谷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与墓派、柳派、巫派为首,三枝独大。鬼谷的强盛正值顶峰之时。尔后便是清风成魔,墓派、巫派一夜之间无人存活,柳派则是只留下了一个最小的俗家弟子,当时那弟子回家贺寿才侥幸捡了这么一条命。而鬼谷其它流派也险遭灭门之灾,不少绝技因那场灾难彻底失传,与墓派、巫派为首,柳派的话,严格来讲,也算是彻底失传,毕竟那个俗家弟子虽说只传承了落樱环,却因这场灾难累及了他全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便从此秘迹,彻底与鬼谷断绝了来往。”

  “落樱…环?”

  一声疑问,布衣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徒弟脸色有些苍白。

  只答:“是一枚通体净白的平安扣模样。”

  “落樱环…”原来他握在她手心的那枚平安扣,有这样一个名字。

  一双眼竟有些模糊,心,暮然的窒息:

  柳听白。

  记住这个名字。

  我不是你的知己,更不会成为你的同伴。

  可惜我错了。

  你是知己。

  便是这时,布衣子沧桑的声音与她记忆中的听白汇交在一起,一句:“纵使如此,日后若是你碰见柳派传人,却要记得,柳派与鬼谷虽断绝往来,却仍是鬼谷人,是你的,同伴。”

  同伴…

  一句,是你的同伴,像是轰然炸响的雷鸣!

  心骤然被刺痛,好似穿透柳听白心房的锋刃,此刻竟深深的扎进了这里。

  布衣子看她脸色更加苍白,再难以装作不知情,当即伸手向她脉搏一探,却徒然一震!

  声不可抑制的音调,偏高扬起的质问:“怎么会倒退了一个境界!”

  强忍着情绪的波动,她答:“弟子炼化了一把二阶灵器。”

  “轰”地一声,布衣子手搭的长形桌被内力震裂废形!

  你可知道,逆修灵根体,境界一旦倒退,灵线缺失了养分后,转而反噬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句话布衣子没有问出来,若说是动怒,或许有一半是在怒自己,若是自己再晚些察觉,这孩子,就没救了!

  所谓关怀则乱。

  话到嘴边,却成了尖锐。

  “为师所说的话你都当做了耳旁风?你自损心血,自舍道行,就为了强行炼制一把区区二阶的灵器,如此急功求进!是怕为师给不起你一把好兵器?”怒不可揭!

  “弟子,知错。”面对这叱声,苏白只觉得自己从所未有过的疲惫,脑海里只无限循环着尖锐穿透那绝美笑颜的记忆,想要寻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像从前一样,蜷缩在黑暗里。

  偏在这时,五叶师叔急匆匆的脚步踏了进屋,神中担忧,却忧得不是此时布衣子发怒,她看向苏白,身形一晃,当即来到苏白面前,口中振振有词的一番掐诀咒念,紧接着苏白竟感觉到一股强大且无从抗拒的灵压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网住并不断收紧!

  “五叶,你念缚灵咒做什么?”布衣子一怔。

  加上原本心口难以抑制的痛心,她甚至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便从凳上滚倒下来,蜷做一团,全身上下像不再是自己的,哪怕是动弹一下,哼唧一声都不能,只能被动的睁着一双空灵的眼,默默承受着那灵压所附带的剧痛。

  五叶师叔见此,满是震惊,难以抑制住那音颤:“果真…如此…”

  五叶在外刚一察觉到自己的孩子竟没有契印,又联想到这孩子与央石的默契甚至达到不需要语言的程度,当即便心生怀疑,方才夺了翎鳯身上一滴血珠作为媒介,前来印证,可没想到竟在苏白后颈那白皙的肩测若隐若现,一道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咒印!

  再瞧布衣子,仿若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狠狠撞击了一般,弟子肩后那道应咒浮现的咒印,此时已经给了他答案:他的爱徒,已经沦为“他人”的“灵兽”!

  感应到苏白的痛苦,徒然一声鳯鸣!傲然响彻山谷。

  五叶指尖掐悬的一滴血珠随着这声鳯鸣瞬间蒸发,苏白浑身的压力应此顷刻消退。

  紧接着,一道猛烈的撞击向屋袭来,怒啸的风声随着撞击一并将屋顶掀开,一支鳯羽飘落在下来似乎在证明着肇事者是谁一般。果不其然,但见一双宝石般通透却锐利的眸子俯身而下,紧盯屋中人,落在苏白面前,当即一个俯冲,似乎打算就此劫走她。

  “放肆!”五叶一声傲然,只一挥手,就管叫那胡来的幼鳯打出几丈开外,双眸复杂的向苏白看来,其中有几分竟是内疚之色,再转向布衣子开口问道:“老布,事已至此,可还有什么办法挽救?”

  空灵的眸,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又铸成了什么大错,此时顺着五叶师叔的视线,跟着抬眼看去。

  只见布衣子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竟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不知是气得,还是忧的。

  “师傅!”

  “老布!”

  两个声音一同扬起,布衣子合上眼,伸手摇了摇,似乎在说:无妨。

  五叶还准备再说什么,沉沉的叹息便从布衣子口中溢出,未曾睁眼,只道:“五叶,你去看着那孩子,别叫他过来捣乱,我有话跟央石说。”

  “知道了。”她还能说什么?唯有话在肚中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见五叶一走,一双眼缓缓睁开,方才开口说道:“你过来,为师将真气输入你体内,助你强行提升。”

  见苏白不动,他叹气道:“你若真担心为师的身体,就不要轻易做出自损道行的事情。还不快过来?若是晚了,你体内灵线开始反噬,谁也救不了你。”

  明明知道自己该起身走过去。可心,却还窒息在那锋刃刺穿柳听白的过去里,仿佛有个绝望的声音说着:是你杀了他。

  突然,一股柔和的灵力自天灵盖灌入,逐渐涌进心田,换回她心中一丝清明,眸中几分清醒。

  苏白这时才看清,不知何时师傅已来到身边,掌心覆在她头顶正往她体内灌入真气。

  布衣子提醒:“凝神调息。”

  此时清醒几分的她不敢多想,当即闭目凝神,随着外入真气的涌动配合着调息打坐。

  少时,待她收功起身,布衣子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前,覆手而立。

  “央石。为师可以护你一时,却无法护你一世。待你逆修灵根练成,资质逆生,你我的师徒缘分,便尽了罢。”

  声落,人便无踪去。

  一句:你我的师徒缘分,便尽了罢。

  叫苏白徒然一震!

  好似有什么堵在了喉咙,使得她那一瞬,眼睁睁看着师傅离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后知后觉的,她的步子终于迈开追了出去,可屋外哪里还有布衣子的身影,她管谷底寻了个遍,却只能瞧见五叶师叔在“收拾”翎鳯。

  “你我的师徒缘分,便尽了罢。”有一种说不出的慌张,因那一句话,在胸腔里肆虐横生。

  一旁的翎鳯被母亲压制得无法动弹,不断挣扎,此时见着她,便鸣了几声意在求救,却没能唤回她的木讷。

  五叶是听得懂鸣音的,也早知道苏白在后头,可过了一会还听不到苏白作任何动静,便收回对翎鳯的压制,随着翎鳯一溜烟冲天逃窜的啸风,她回头看去,入眼便是那宛如化石的师侄。

  唤了一声,竟没听见!要知道平时这孩子眼虽无神,却谨慎如丝,哪里会这般木头?莫不是老布与她说了真相!

  走近,晃了晃苏白的肩,五叶问道:“你师傅跟你说了什么?”

  被这么一晃,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瞧见面前一张天仙似的脸正紧皱眉头,她那份不安逼着自己开口,将布衣子走之前那一句话完完整整的道来。

  “老布真这么说?”眼一眯。

  见苏白应声点了点头,凤眼眯得冰冷,竟开口说道:“老布命不久矣一事,看来不止是要瞒你一辈子,还想要你远离是非,做个自由快活的人。”下一句竟渗着轻蔑的语气:“是啊,一个连新生灵兽都能烙下契印的弱徒,留下有何用,反正不能完成老布唯一的心愿,滚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说柳听白之死给她的打击是一柄利刃穿刺的痛,那凤眼之下一句命不久矣给她的,却是当头棒喝!

  “师傅,命不久矣?”

  “是!收了你这样无用的徒弟,他注定带着遗憾死去。”

  什么愧疚,什么懦弱,一切都被一棒喝打得烟消云散一般。

  叫她清醒得透骨寒。

  师傅的遗憾是什么?

  忆起入屋时难得师傅与她分享心事,提到的非鬼谷不过,恍然她想起,曾几何时,师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代替为师回到鬼谷,去了却为师的心愿。

  耳边凤目正值气头的尖酸,忽而应苏白接下来的举动生生断在了那清朗的声线里。

  只见苏白转身朝木屋跪下,四指立誓,第一次用那么清朗的语调:“鬼谷弟子央石,在此起誓。誓做最强,尔后重振鬼谷,如违此誓,愿废去一身道行,永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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