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天地苍茫

　　风齐眯着眼睛扫视着四周，说道：“你以为凭这破阵法就能困住我们么？”

　　布阵之人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哼！小娃娃好大的口气！破阵法？你若有本事……”

　　那人话没说完，风齐的滴血剑却已出鞘了，剑气迸发出惊人的威势，四尺青芒从莫源和云汐身边划过，朝他们身后刺去。

　　“呃……”布阵之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他一直在阵中，而且就在离三人不远的一堵石墙旁！

　　风齐这一剑不仅仅是寻常炼体流所用的以气道功力灌输剑中，更以控物之术加快了飞剑的速度，几乎已经达到了天行境所能达到的巅峰！平时切磋，因为怕伤了莫源和云汐，风齐不曾那么做过，只有在生死时刻，风齐才会使出这般能力，单单这一剑，便是天行境大成来了，也绝挡不住！

　　而布阵之人，修为似乎和三人差不多。

　　一声惨叫，布阵之人露出了真面目，满头银丝遮住了略显苍白的脸，他身上月白色的长袍此时已满是鲜血。风齐的滴血剑插在他腹部，但只没入了剑尖。

　　“炼体流？”云汐皱眉道。虽说炼体炼气都可修炼阵道，但自从数千年前炼气流出现以来，于阵道上取得大成就的多为炼气流修士，可眼前这老者身体之强悍，不输风齐、莫源！

　　那人将滴血剑拔了出来，而风齐已经杀到了他眼前。

　　风齐的剑虽然脱手了，可身形早已跟上，此时顺势取回滴血剑，舞动森然剑光，笼罩向他。

　　莫源和云汐也立刻出手了，两把利剑朝石墙一阵猛攻，失去了布阵之人的控制，石墙化作碎石，这锁天阵法轰然崩塌！阵法已破，来人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而风齐那边胜负也正值难舍难分之际！

　　布阵之人受伤在前，又被风齐一阵猛攻，滴血剑影将他周身之气破开，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虽然他只能徒手应对，但他脚步轻灵，身法高明，倒也不惧风齐。

　　这段时日，风齐除了研习独孤云留下的医经，主要便是苦学剑法，他学自杜青裳的滴血剑法如今已经有些模样了，单论剑招，也算得上是娴熟无比。

　　炼体之道比炼气更重招式，若是剑法精妙而道境、气境差距又不大的话，确实能有不小的优势，而滴血剑法被当初那位至境称为七剑之下的天下第一，绝非浪得虚名！

　　剑走轻灵，天下间的上乘剑法多以灵巧迅捷见长，而滴血剑法犹重剑招诡谲，招招见血！所见之血，不是敌人的便是自己的！

　　风齐身上也被那老者掌上的黑气划过，割破了衣袍，伤口上黑雾涌动。

　　莫源和云汐在破除阵法之后也加入了风齐和他之间的争斗，以三敌一。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那老者没有看云汐的眼睛，她也无法施展控魂之术，但三人合力，老者也已尽处下风。

　　眼看老者渐渐不支，原先只能勉力抵挡的他却倏地向云汐和风齐各拍出一掌，掌风起处，带着碎金裂石的威能，竟同时逼退了二人。这掌所蕴含的气道功力竟比之前老者所展现出的更胜一筹，风齐云汐一阵气血翻涌，都受了点轻伤。

　　而莫源觑准时机，将他感悟的力之一道和土石之道融为一剑，往老者的脖颈削去。

　　土黄色的剑芒略过老者的脖子，却没见一滴血。

　　“小心！”风齐高声提醒，莫源这才发现，自己削中的，只是一道残影，这老者的速度，远超自己！他的身形仿佛消失了一般，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莫源回剑的速度竟然也只能勉强跟上老者的脚步，他身旁递来一只黑气弥漫的手，风齐和云汐再想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巨响，莫源的剑被击飞，老者再出一掌印上了莫源的胸口。

　　莫源连退几步，身形摇摇欲坠，嘴角鲜红的血沿着下颌滴落……

　　风齐冲上前挡住了老者，而云汐扶着莫源，他们都没想到，三人合力竟然仍被那老者重伤一人。

　　不过那老者似乎是因为受伤太重，也无力再战，捂着腹部的伤口，飞身而去，以他的速度，风齐也望尘莫及……

　　见那老者离去，莫源气道功力一松，再也无力掩饰，“哇”地喷出一口血，倒在云汐怀中不省人事。

　　风齐看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心中怒意似火般燃烧，他咬着牙恨恨地吐出三个字：“通——天——阁！”

　　没错，风齐认出了那老者的身份，无论是身法还是武技，简直跟当初的黑铩一模一样，都是通天阁的手段，更何况以苏晴为饵，出手的不是苏家人便只能是通天阁了……

　　风齐背着莫源，云汐在前方引路，他们迅速离开了兖州，这里毕竟是苏家的地方，风齐不敢多做停留，只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帮莫源疗伤了。

　　一路南行，他们已经离开兖州城近百里，到了一处山野之地，找了片林子歇了脚。

　　莫源的气息此时已经无比微弱，他紧闭着眼睛，嘴唇泛黑。

　　风齐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瓶子，撬开莫源的嘴，给他灌下了一小口碧绿色的液体，那液体刚入口便化作缕缕清气，融入莫源体内，只一会儿，莫源的脸色就好了很多。

　　云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惊色，曾经为云无极求取过续命神物的她，如何认不出这就是万灵清露呢，但莫源伤重，云汐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疑虑，没有多问。

　　风齐看着莫源昏迷不醒的模样，却头也不转地开口了：“你走吧！那老头是通天阁派来的，上次在树林里劫道的也是通天阁的人，我认得出他们的气息，现在看来，通天阁一直关心着我们的行踪，否则绝不可能提前布下阵法来捉拿我。”

　　云汐“哼”了一声道：“本姑娘才不管什么通天阁呢，莫大哥重伤，我岂会不管不顾，你当我什么人了？”

　　风齐沉默良久，拿起手中的装着万灵清露的瓶子，道：“想你也认出这是何物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云汐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她已心有所感，只是，不愿相信罢了。她轻啮红唇，等着风齐说下去，而风齐接下来的话，却粉碎了她所有的念想。

　　“这万灵清露是我从连荒岭吴氏兄弟那儿得来的，也是我告诉瀚海宫的，飞仙门……或者说你们云家求取续命之物的消息被各大门派得知，便是由我而起！”风齐转过头，看着云汐越来越苍白的脸，顿了一顿，用无比决绝的语气说道，“云汐，你云家灭门，我，便是始作俑者！”

　　这句话，不啻晴天霹雳击在了云汐头顶。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从连荒岭我得知你是云家人之后，我就很清楚，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你被我重伤后，我和源兄一路相送，也只是因为源兄想为我赎罪罢了，”风齐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好像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经历，“如今，你的伤既然已经好了，你我之间便再无恩情可言，你要报仇大可来报，只是我风齐并非君子，绝不会坐以待毙，何况源兄重伤，此时你若出手……”

　　风齐把莫源放平在地，伸手拿过滴血剑，剑不离鞘，指着云汐一字一句地道：“你若此时出手，我不会有半点留情！若是生死相搏……”

　　风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须臾又归于平淡：“若是生死相搏，你云汐，还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你还是走吧！”

　　云汐紧咬着唇瓣，娇嫩的薄唇沁出滴滴血迹……

　　她倏地站了起来，素手轻提长剑。

　　云汐并没使出控物之能，而是手持利刃，径直向风齐刺了过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她心中的愤懑完全发泄出来。

　　这一剑失了往日的凌厉，也远逊于云汐控制飞剑时的速度，风齐很容易就抓住了剑刃，而后使了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了云汐的剑。

　　云汐就这么站着看他夺剑反刺，看着剑芒离自己的脸庞越来越近。

　　仿佛一缕微风拂面而过，几缕青丝缓缓飘落在地，风齐收剑后猛地一拂袖，云汐的剑便直直地扎在了她脚边，半截青锋带着云汐飘落的发丝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风齐没有再看云汐一眼，默默地转过身去，神色不改地继续给莫源把脉疗伤，似乎听不到背后有轻声抽泣的声音和愈来愈远的脚步。他淡笑着，嘴角却似有一丝苦涩……

　　云汐离开后，独自走了不知多久了，直至月色遍地她才渐渐停下了脚步。

　　西桓王朝草木繁多，但毕竟已经入冬，原本青翠的绿野已经见不到多少绿色了，只有遍地的枯黄，似在诉说着冬日的凄凉。

　　夜风朔朔，一阵寒意袭来，云汐不自禁地抱紧了双臂，看看这人迹罕至之处，她心头愈发感觉到无比的孤单落寞。

　　天地苍茫，她一时竟找不到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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