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秋
“是呀，肖贤弟这事做的可欠妥了，”白夫人起身走至肖漠面前，拉起她的手道，“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今天伯母什么也没准备，”说着退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这玉镯子送给你当个见面礼。”
“使不得，怎么能夺伯母心爱之物呢。”这镯子即使肖漠这外行人打眼一看都知价值不菲，想必白夫人珍惜的很。
“凭咱两家的关系，你也算我的半个女儿，送自己女儿个镯子有什么使不得，快收下。”
肖渊道：“小漠，别辜负了你白伯母一番心意。”听肖渊这么说，肖漠顺从的让白夫人把镯子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白夫人笑道：“这就对了，来，见见你白灏哥哥，想必你们已经不认识了。”
“肖妹妹。”
“白灏哥哥。”
两人笑意嫣然，目光流转。大人们见状，也是眉色不同，心思各异。
“这第一杯啊，先恭喜咱闺女平安归来。”白承缘举杯道，“小，小漠，来尝尝这新酿的桂花酒，八杯坊的，你肯定没喝过。”
肖漠举杯谢道：“谢白伯父。”
除了肖渊只浅酌一口，众人都一饮而尽，白承缘问肖漠道：“怎么样？”
“香醇浓厚，甚是好喝。”肖漠细细品味，笑道，“孩儿不懂酒，也不知该怎么评价。”
白承缘笑着指指肖渊道：“这点倒是随这闷葫芦，”看一眼肖渊的酒杯，皱眉道，“哎，不够意思啊，闺女回来，你就舔这么一点，糊弄我们呢。”
肖渊淡淡道：“我不好酒，你又不是不知。”
“你这人啊，就是什么时候都活的太清醒。我不管，今天这酒啊，你必须得给我喝。”说着一撸袖子，露出一副要强灌的姿势。
白承缘是文臣，一副书生模样，他故意做出这副粗鲁的样子，倒是让人觉得好笑，肖漠突然想到“可爱”两个字，虽然这样形容一个大男人不合适，不过一副玩心的白伯父确实很可爱，想着肖漠忍不住笑了。
肖漠笑的样子正好被白灏看着了眼里，无奈提醒他家老头子道：“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别让小辈笑话。”
白承缘闻言收回手，放下袖子，看着肖漠道：“小漠，你可别学你爹这毛病。”
肖漠笑道：“听说八杯坊最有名的酒是梦春秋？可惜一直无缘一尝。”
白承缘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这好办啊。”说着就让人将梦春秋拿了上来。这话题轻轻松松就被肖漠岔开了。
“八杯坊抠门的很，一次只卖你这么一小瓶梦春秋。”见下人要给肖渊倒酒，白承缘道，“不用给他倒，不懂酒的人浪费了这琼浆玉液。”肖渊笑笑未置可否，下人便依次给其他人斟上酒。
肖漠举杯道：“这一杯，孩儿敬伯父伯母，祝伯父伯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白承缘应道：“好。”
肖漠哪里会喝酒，看着白承缘先端着杯子闻了闻，才缓缓送入口中，肖漠也学着样子做了一遍。梦春秋确实好喝，可是好喝在哪肖漠又说不出。
肖漠赞叹道：“好酒。”
白承缘饶有兴趣问道：“说说，好在哪？”
肖漠道：“就是说不出哪好，才觉得好。佛语云：不可说。我觉得品酒在心不在口。”
白承缘一挑眉道：“说得对，这梦春秋难得之处，正是它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小漠，你还谦虚说你不懂酒。”
肖漠是真不会品酒，没想到一句实话，却得到了白承缘的肯定。
白灏那厢不干了，抗议道：“老头子，你也太偏心了，这要是我这么回答，你肯定说我敷衍。”
白承缘道：“你就给我说一个‘好’字，不就是敷衍！”
“她这句话，跟一个‘好’字有什么区别？”
白承缘道：“这参佛有三境界，品酒也有三境界。第一，酌其味言其味美，这时，你只能说出它好喝；第二，品其灵言其意美，这时，你能说出它哪里好喝。”
“那第三呢？”
白承缘道：“这第三，便是肖漠这境界。”
白灏嘟囔道：“哪里好都说不出来，算什么境界。”
白承缘轻摇头淡笑道：“美酒饮千觞，重在一个赏字，不拘泥于一字一句的评价，而在于赏其酒魂。这八杯坊的老掌柜是我的老朋友了，他说过，这梦春秋的魂就在于它的不言说，不可说。每个人品尝梦春秋的感觉都不一样，这种说不出的感觉，便是你跟这酒的缘分。”
肖漠道：“原来梦春秋还有这份机缘，难怪八杯坊在这繁隆国都屹立不倒，想必老掌柜是个有故事的人。”
白承缘有些惆怅道：“老掌柜年纪大了，至今也没找到梦春秋的传人，可能再过几载，世间就无处可寻梦春秋了。”
肖漠道：“轮回机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凡人无需为这参不透天机垂叹，今朝有酒且今朝醉吧。”
白承缘道：“哎呀呀，老弟，你这闺女了不得啊，说话尽带玄机啊，一语点醒我这梦中人啊。”
肖漠道：“白伯父谬赞了，您身处高位，看尽世间凡事，怎会看不透这点道理，不过是被这酒困在当局罢了。”
白承缘举杯道：“有才不自傲，冲你这句话，得再干一杯。”
肖漠忙举杯回敬白承缘。
白承缘放下酒杯道：“对了，小漠你这么多年不在昌隆，想必昌隆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让小灏多陪你逛逛，跟朝中子女也认识认识。”
肖漠道：“那就麻烦白灏哥哥了。”
白承缘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跟你爹二十多年的兄弟了，到你们这辈，当然也得互相照应，还得互相扶持。”
肖白两家的渊源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听到这里，肖漠自然明白白承缘的意思，窘迫的笑笑，被肖渊看在了眼里，清清嗓子，说道：“扯远了。”
此时，圆月已挂于东面的天空，银光洒落一地清辉，混着满园飘荡着的桂花香气，围绕在众人左右，令人迷醉。亭中的诸人，时而举杯畅饮，时而吟诗作对，时而欢畅大笑，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欢聚场面。
白承缘喝到尽兴处，拉着肖漠不住的讲着梦春秋，讲着他知道的，他听说的，一个又一个故事。此夜良辰美景时，肖漠望着这皎洁的月光，嗅着这满园的桂香，似也有些醉了，看来，梦春秋，果然是让人梦归春秋啊。
待到席散时，白承缘红着脸还在低低的诉说着梦春秋，除了肖渊众人都染了些醉意，模模糊糊的听着白承缘呢喃着：“梦春秋，春秋梦，宿世沉浮，如影如形，人之形神，浮游于世，繁华三千不若醉梦一场……不若醉梦一场……”
第二天肖漠醒来的时候，脑中还残留着白承缘的最后一语“不若醉梦一场”，坐起身愣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揉揉太阳穴，想着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肖漠本就不好酒，自然没什么酒量，昨晚主要为了应付白承缘才喝了几杯，睡了一宿醉意居然还没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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