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断情意

　　耀祖一眼望去，只见耀恩的眼睛也有些红肿。虽已入冬，可身上穿着的居然还是初秋时夫人给她添置的紫薇色收腰罗裙，随手搭着的月牙色披肩更把耀恩显得好不柔媚。耀祖之前从未在妹妹面前这般失态过，可这次他不仅在惠婉楼扯着嗓子教训她的姑娘，还扇了灵犀一巴掌。纵然不是当着耀恩的面，毕竟下手还是太重了。

　　耀禄看着姐姐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又似才哭过，心里疼得直哆嗦。肯定是姐姐刚才听到自己在面嚷嚷说祖哥要娶她作三房，心里委屈得不行才哭的。唉，都怪自己，不过是想让祖哥专一老实点罢了，没想到害得姐姐受苦。

　　“本想着明日就要赴高府家宴了，我便领着耀禄来向妹妹问好。谁知一大早的，惠婉楼的主子下人个个以泪洗面…”耀祖低着头，虽嘴里念念有声，却迟迟不敢看耀恩的眼睛。

　　刚走了一头倔驴，又来了一只狐狸。耀恩心想，风驰再怎么招惹她生气，多半也是武人的无心之举。而耀祖呢？明知道她视灵犀为姐妹，还醉酒后强了灵犀。清醒之后信誓旦旦地保证要纳灵犀为妾，现在却因为小翠小羽两个丫头的只言片语就如此狠心。男人难道都不知道女儿的心是水做的吗？为了男人而柔，却也为了男人而泪流成河。

　　“我的下人若是没有规矩，我自有教导，不需劳烦祖哥高抬贵手。”

　　“是，妹妹所言有理。”耀祖的头更低了。

　　“只是——祖哥允诺过什么，做过什么，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吧？方才那番话语究竟是置灵犀于不顾，还是在欺弄我对祖哥的信任呢？”当初祖哥说此生只与自己成亲，还扬言只要把自己娶过门，第二年就纳灵犀为妾。虽然耀恩早就下定决心不和表哥成亲，但当初为了讨得自己欢心，祖哥未免出言太过轻率。她冯耀恩今后婚事再不济，夫君最起码也是个侯爷的儿子，可是灵犀呢？她不过是个下人，她已经把一切都给了耀祖，人给了耀祖，爱给了耀祖，不过是求能常伴祖哥左右而已，哪里有什么高攀的念头。

　　耀祖听罢，心知妹妹是真的动了怒气，手心一阵发汗，呼吸也开始紧凑起来。哄了耀恩十几年，今日却因一个贴身姑娘就伤了兄妹感情，心下不禁将灵犀恨之入骨。自己那日醉酒与她共寝，就已经是对她极大的抬高了，她倒想来个翻身，直接做恩相府大少爷的妾，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就算他同意，父亲母亲能没有异议吗？家丽能愿意吗？

　　“祖哥，耀恩姐姐，我一个做弟弟的，本不该插手你们兄妹二人的事情。只是我不愿意看到这些无辜的下人跟着你们担惊受怕，”说罢，耀禄看了看小翠和小羽，二人都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握住扫帚，庭院里东风瑟瑟，两个丫头缩着肩膀可怜极了。“还有，不管你们二人向灵犀兑下了什么承诺，依我看呀，办得到就办下去。若是明知无望，还让灵犀心存念想，不如当面说个明白。”耀禄向来心直口快，按照他的说法，今日纳灵犀为妾一事必须立马做个了断。

　　耀祖望了耀恩一眼，耀恩的面容还是如冰一般冷漠，看着感觉那么冷漠而又熟悉。没错，这种神情不是常挂在风驰的脸上吗。

　　灵犀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强忍着哭腔，泪眼相望耀祖，“大少爷要是有什么想对奴婢说的，今日便都说出来吧。灵犀身为下贱，并不敢对少爷有任何妄想，不过是期望以卑躯服侍少爷罢了。还请少爷此番务必以实情相告，莫让奴婢空牵挂才好。”

　　耀恩听着心里实在是替灵犀不甘和酸楚，只是生在普通人家，被爹娘送到冯府做姑娘罢了。其实相貌身段都不输家丽几分，之前卢相国还看中了灵犀，想纳其为做妾。奈何相国年事已高，且其独子卢啸天又桀骜不驯，四处惹是生非，之后便再未得闲提起此事。

　　长痛不如短痛，耀祖抬头望了望惠婉楼四处残叶满地，哀风萧萧。与其瞒着耀恩和灵犀，还不如趁早做个了断，新年开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灵犀，你入府近十年，伺候夫人小姐功不可没，平日对我也照顾有加，只是…你身为下人，性子未免太过刚烈急躁，我本身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要是纳你为妾，每日少不了扯皮烦心。你再过一年便可以出府了，倒时候我让父亲给你选个好人家。怎么说你都是恩相府大小姐的姑娘，总该当上正房才是。”耀祖深知自己不占理，耀恩肯定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可是不能一瞒再瞒了，万一灵犀死心眼跟定自己，那不相当于惹祸上身？

　　耀禄转过头朝耀祖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在恩相府长到十六岁，什么样的纨绔子弟没有见过？真正把女子放在心上疼爱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也就是家权哥对自己的姐姐专一如初，就连畔儿姑娘如此美貌之人都被他拒绝。可惜呀，爱权哥的他不爱，权哥爱的不爱他。耀恩姐姐怎么就不愿意嫁给权哥呢？

　　耀恩本以为灵犀听到祖哥如此狠心绝情的话语后会痛哭流涕以至昏厥，哪里料到这个姑娘反而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右脸因耀祖重重的一掌而开始红肿，嘴角也有一抹鲜红，在初冬的萧瑟中显得异常艳丽。

　　“大少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只是奴婢人已给了你，心也早已许了你。纵使少爷不愿容我，我也不能愧对自己的情谊。”

　　耀祖一惊，难不成这个灵犀还和自己杠上了？正准备劝解，灵犀早已先他一步开口，“若灵犀此生不能与大少爷相伴，便终生不嫁，绝不移情！”说罢，一个箭步跑进了惠婉楼，和站在门口的耀恩擦肩而过。耀恩身体微微一颤，眼泪无声地落下一颗。她真是庆幸自己的母亲当时没有嫁给耀祖的父亲，纵然冯老爷爱母亲爱得如此深挚，可这其中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又有谁可知呢？譬如夫人，譬如二娘…

　　“耀恩”，耀祖向妹妹走来，灵犀一事解决了，他现在得和耀恩谈谈他们二人的事了。

　　“祖哥停步，祖哥与灵犀之间已做了断，我也和祖哥无话可说了，请回吧。”耀恩一个转身，将门使劲一扣。泪水不禁决堤般涌处，爱她的男人，伤了她的姐妹。而她钟情的男子，却又不顾她的情感。风驰，你为何如此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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