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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千嶂里


  二月初二,姬吴以拱卫周王室宗法正统为名,正式宣布二月初六北上伐齐。吴王命太子友领禁军监国,姬子地辅国。“中军从王(吴王),胥门巢将上军,王子惊鸿将下军,展如将右军。”自己亲帅大军,精锐尽出,兵分水、陆两路,合围田齐。

  齐国临淄,齐王田和以“顺天命,安民生”为号,命“国书将中军,高无丕将上军,宗楼将下军。”双方各自宣称“用车千乘,出兵十万”,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势均力敌的争霸之战。

  三月初十,淮夷城中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一身甲胄的中军主帅国书,上将军高无丕,下将军宗楼正聚集在作战沙盘前激烈争论着。

  高无丕在三人中年纪最轻,性子最急,他对国书道:“元帅,吴军远道而来,我军还是应弃守淮夷城,迎头直上。若等他们的战船到达,恐怕已失去制敌先机!”

  “元帅,末将看来,我军万万不可急躁冒进!”老蒋宗楼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

  高无丕不服:“却是为何?”

  宗楼沉吟一会儿道:“吴军作战韬略乃当年战神孙武所制。那孙武本是我齐国人,只因怀才不遇投奔姬吴。他对我齐国军情了如指掌。孙子兵法招招针对楚齐两国军队,不得不防。更何况,吴军善水站,我军善陆战,还是诱敌深入,以我军陆战优势取胜为上。”

  “兵贵神速,再而衰,三而竭。”高无丕紧皱了眉头道:“何况如今朝中局势,元帅与宗将军比我还清楚,新君急需一场胜仗稳定政局,若是拖延不出,恐为众臣非议!”

  “这……”宗楼没有出声,两人齐齐看向元帅国书,等着他做决定。

  国书原为姜齐重臣,田氏代齐后他为朝堂所忌,只因在军中素有威望,才得以保留主帅之位。此次大军出征,新君任命他为主帅,既是田和为了表明自己有容人之量,也有对他留任查看、以观后效的目的。大军若是滞留不前,一个消极应战的罪名就能让众将人头落地!

  国书抬起头来,毅然对两人道:“以目前的形势,出击是必然。但宗将军所虑甚是。”他对着帐外高声道:“陈逆!”

  一名身穿铜甲的青年将领走了进来,对国书抱拳道:“末将参见元帅,众位将军!”

  “吴军前锋到达何处?”

  “回禀元帅,吴军胥门巢率上军长驱直入,已过嬴博。”

  “这么快!”国书暗道一声:“传令,明早拔寨起营,前往艾陵,迎战吴军!”

  “喏!”

  三月十一,齐军拔寨,大军浩浩荡荡向着艾陵进发。

  四月初三,邗沟东道,百舸争流,吴军帅舰上战旗烈烈招展。

  吴王站立船头,仰视着茫茫水道,多年筹谋,宏图霸业能否实现,即将见分晓。

  “陛下!”右将军展如跪下道:“前方斥候来报,齐军已从淮夷城拔寨,直奔艾陵而来!”

  “哦?”吴王冷笑一声:“怎么,国书这是耗不起了!胥门将军到哪里了?”

  “启禀陛下,胥门将军率上军距艾陵三十里,定早于齐军先到!”

  “好!传令全军,急速前进!”

  “喏!”展如领命退下。

  片刻之后,下军副将茹曹上前道:“陛下,武涧传来消息,下将军已到临淄!”

  吴王点头道:“叮嘱他小心从事!”

  “喏!”

  吴王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十万大军,豪气顿生,“子皙,莫让寡人失望!”

  五月二十,吴军胥门巢率上军先到艾陵地,齐将国书五日后亦至。齐吴大军齐集艾陵,双方兵力各为十万,大体相当,用兵俱是极为谨慎。

  六月,双方经过数日厉兵秣马,在艾陵展开大战。

  吴军方面,上、下、右军分别由大夫胥门巢、下军副将姑曹、右将军展如指挥,与齐军相对列阵。吴王吴王则亲自指挥中军,列于吴三军阵后,为三军预备队。

  交战第一日,齐军由悍将公孙挥率部迎吴上军,国书助之,大败胥门巢。

  齐军第一仗胜,吴上军被齐中军击败,全营上下群情激昂,皆以为此战定能战胜吴军。

  第十日,吴国大军至艾陵西五里下寨。

  十五日,吴王命叔孙州仇率吴军打第一阵,展如打第二阵,茹曹打第三阵,胥门巢率鲁兵三千往来诱敌。他则亲自带领中军在地势高耸之处潜伏,相机设伏。

  十六日晨,胥门巢率部挑战,公孙挥曾在第一战中击败胥门巢,主动请缨往迎出战。胥门巢见公孙挥出兵,交战四十回合后假装败退。公孙挥紧追不放,却在半路被带兵救援的叔孙州仇截住,正当两军势均力敌,厮杀不休时,假装败逃的胥门巢回身助攻……

  齐军主帅国书一看情形不对,忙派公孙夏出兵夹击胥门巢。胥门巢再退,公孙夏急追,展如引兵截住公孙夏厮杀,胥门巢又回车助战……

  如此无赖的打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齐军另两位主将高无丕、宗楼终于恼得按耐不住,齐齐出阵。吴下军副将茹曹领命挺身而出,独战高、宗二将,全无怯意。

  双方鏖战十日,国书见吴军迟迟不退,引全军助战,吴军渐渐招架不住。

  七月初七,吴王在高处看见时机已到,对属下吩咐道:“击鼓!”众将士高声应道:“喏!”

  吴国四万大军随着震天的鼓声,齐声高唱: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吴王命博宇引兵一万接应诸军,自己亲率精兵三万、分三股以鸣金为号,从一侧穿插齐军,将齐兵隔绝三处。吴军见吴王亲临指挥救援胥门巢军,顿时勇气倍增!

  七月十二,被吴军拦腰斩成三段的齐军,首尾已不能相顾。

  七月十六,“甲戎,战于艾陵。展如败高子、国子败胥门巢。王卒助之,大败齐师。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首三千,以献于公。”艾陵之战,吴军大败齐军,俘获齐中军主帅国书及大夫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等,并获革车八百乘、甲首三千。

  八月,大军战溃败的消息传回临淄,齐王宫里一片哗然。

  以死里逃生、返回临淄搬救兵的高无丕为首,众武将群情激愤、枕戈待旦;以田玉为首的文臣新贵们则主张与姬吴议和。

  “陛下!”田玉跪伏道:“朝局未稳即遭抗吴失利。如不立刻停战、安邦定国,田齐社稷危矣!”

  高无丕听他此言顿时火冒三丈,“陛下,田大夫此言差矣!新君即立,正是君威不可撼动之时。若此时轻易言败求和,君威何在?”

  “高将军的意思是为了面子,连江山安危都不顾吗?”

  “田大夫的意思是为你一人苟安,就可以置陛下颜面于不顾吗?”

  “你,你一介武夫,少来血口喷人!”田玉跳脚道。

  “你一介酸儒,真真无理取闹!”高无丕也不是善茬儿。

  ……

  临淄宫里,文武两派你来我往、争执不下,朝堂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住口!”王座上的田和大喝一声,气的离座而起!

  众臣一见齐王大怒,立马偃旗息鼓,一个个跪伏于地,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田和冷冷的扫视了跪着的众人一眼,厉声道:“吵吵嚷嚷,尔等可是街头泼妇?散朝!”说完,甩袖而去!

  “陛下息怒!”众人伏地叩道……

  “陛下,”后殿田和书房里,田玉伏地而泣:“陛下,真的不能再打了!姜氏在军中仍有余孽未除,若是侥幸得胜,军中势力必然大涨,恐有死灰复燃之险;若是再败,怕就不是丧权辱国这么简单,恐有亡国之忧啊!”

  “爱卿所言,寡人岂能不知?”和田起身,亲自将他扶起道:“只是,咱们田氏立足未稳,若是贸然求和,怕是民心尽丧!”

  “陛下!只要社稷在,你我君臣殚精竭虑,民心失而复得、指日可待!若是失了社稷,你我君臣怕是连沦为亡国之奴也不可得啊!”

  “寡人宁舍社稷不舍民心,不必多言!”田和断然道。

  “陛下……

  “起奏陛下,”齐宫司丞武方走了近来,“前方宗楼将军有紧急军情送到!”

  “宣!”和田坐到书案之后,田玉站到了武方身侧。

  武方上前一步,对着门外高声道:“陛下宣宗将军信使觐见!”。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走进来跪伏于地道:“末将参见陛下!”

  “平身!宗将军可好?”

  “启禀陛下,宗将军被围鸿山,特让末将捎书一卷,恳请陛下发兵支援!”

  “哦?呈上来!”

  “喏!”信使叩首,低头将书简放到了书案上,“陛下,宗将军说,陛下若有不明之处,可由末将代为解释。”

  “甚好!”田和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书简,突然,一把匕首从书简内侧暴露出来!信使捞起匕首猛地向他的心口刺去,田和“啊!”了一声,迅速后退,可惜为时已晚,匕首狠狠的刺入他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陛下!”田玉惨呼一声,挺身来救,站在他身前的武方手起刀落,田玉血溅五步而亡!

  “有刺客!”书房外,顿时响起侍卫的惊呼声。

  武方急声道:“殿下,快走!”说着,拉起姬子皙就往外冲。门一打开,一群禁军将书房团团围住,领队的田光见浑身是血的武方与一年轻将领并肩冲出门来,微微一怔,突然反应过来:“武方,你个吃里扒外的狗贼!”

  “呸!吕思,少装模作样!”武方怒道:“你会不认得我武泉?要打就打,休得啰嗦!”

  吕思气极道:“还不快上,格杀勿论!”

  “喏!”众人一哄而上。

  武泉推了子皙一把:“殿下先走,我来断后!”

  “武泉!”

  “走!”武泉大喝一声。

  “保重!”姬子皙杀开一条血路,朝殿外跑去。

  “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呼,姬子皙目眦尽裂,没有回头。

  眼见后殿宫墙在望,正当他要飞身越过时,一支利箭自他身后疾射而来,“噗!”利箭穿透了他的右臂,他的身子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咬紧牙,纵身而起,翻墙出了后殿!

  “殿下!”伪装成齐宫禁军的武涧正牵马候在墙外,见他负伤而出,立即将他扶上马。

  “走!”武涧狠狠的抽了一下马鞭,马儿载着主仆二人绝尘而去……

  三个时辰后,主仆二人已坐上了事先准备在淮夷城的小船,船上侍卫装扮的渔夫接应到他们后,立即将船驶离淮夷城,转入了邗沟东道。

  姬子皙的手臂一路失血过多,体力已有些不支。武涧用“问天”切开他右臂上的伤口,一咬牙将箭拔了出来!

  “唔!”姬子皙疼的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小船急行一昼夜,终于进入了吴国控制水域,姬子皙的坐船已经近在眼前。

  武涧暗暗松了一口气。齐国禁军的弓箭上涂有剧毒,虽然武泉提前给了解药,但殿下的伤势拖得有些久,眼下仍在发烧昏迷之中。不过上了大船就好,船上有专门的大夫,殿下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小船上扮渔夫的侍卫与大船上侍卫互换了暗号。不一会儿,大船上就扔下了一架扶梯。武涧背起昏迷的姬子皙在众侍卫的帮助下上了大船,一个侍卫将姬子皙接了过去。武涧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坐下歇息一会儿,突然,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凝神一看,船上侍卫竟然全部都是陌生面孔!他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不动声色的疾步追上背着姬子皙的那名侍卫,突然出手将姬子皙夺回、纵身跳下了大船!

  “放箭!”吕密从躲藏的船舱中钻出,急忙下令。

  刹那间,剑落如雨,“噗通!”一声,小船上的侍卫中箭落入了江中。

  “水鬼!”吕密气急败坏道:“下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几个身穿鲛衣的水鬼领命而出,翻身投入了江中。

  武涧将姬子皙严严实实的遮在水下,他的后背已经插了三箭,却仍咬牙带着他拼命的往前游,水流湍急,主仆二人没游多久就消失在滔滔的江水之中!

  肖耀殿里,无韵在霞映亭中摆了香案,她虔诚的跪在香案前,虔诚的祈祷:“问君食可足,问君衣可暖,心念不敢对君语,恐君有所牵。君今随军往,他年何时还,念君不语,心虔一卦祈君安!”

  夜凉如水,她孤单的身影被凄清的月光笼罩着,身后,长长的青丝已长到腰下。

  子皙,你何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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