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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奇怪, 怎么会呢。

  今夜意外地没能与迷蒙而舒适的沉眠紧紧相拥。

  有或许象征着什么的——梦, 悄然从意识无意间留出的空隙潜入,没有征兆地将他拽入了瞬间构造而起的情景。

  ‘又是梦啊……我看看, 这儿是哪里呢?’

  艾尔利向来能比较轻易地分辨出梦与现实之间那道模糊而又清晰的界限, 虽然缺陷在于,在他意识到这是梦后,却无法随意操控梦中的那个“自己”, 只能做一些细微的动作, 再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这次也不例外。

  他看见了。

  在这个来得突然的梦境里,艾尔利变成了一个颇为怀念的模样。

  用浑浊的魔力构成人形来将盔甲撑起,只看背影还稍好一些,要是转到前面, 就只能一眼瞧见头盔之内旋转着的光团——

  用稍微好听些的形容,或许, 这与只现身于晴朗蓝天过后的夜空之中的璀璨星云有几分相似。

  当然,那顶多算是心理安慰, 这久违的形象有多难堪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啊, 原来如此, 就是那个时候了。’

  他喃喃自语, 很容易就从记忆中提炼出了关键的线索。

  ‘正因为遇到了吉尔,梦才会将我带回到这里来吗?嗯,是应该这样, 完全合了我的心意。’

  认真说起来, 艾尔利并不想念自己现在这个形象。

  他只想念用着这具残破的躯体时遇到的让他历经百年亦无法不挂念的人们——看到了吗, 他们就在前方。

  “怎么了,艾尔利?”

  “杂种,你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

  金发的男人,绿发的青年,一人双手环胸,投来了按捺着不耐的不满视线,一人悠悠望来,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

  艾尔利——梦中这个套着银甲、腰间还挂着破得掉渣的铁剑的艾尔利,先前似乎正望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发呆。

  虽然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含着略微不安的情绪总能够突破最表层的限制,传递到他人的心间。

  “我——在看你们。”

  一开口,说出的就是完全遵从现实的语句。

  果不其然,他的回答当即就遭到了嘲讽。绿发青年哈哈大笑,金发男人更是不客气地说着即使是瞻仰本王的英姿也要分清楚时间,现在,赶紧滚过来。

  艾尔利只好说——“哦。”

  他终于没继续站在原地踌躇了,向那两人的所在走去。

  尚且无法控制好力道的脚步时轻时重地落到雨后湿润的土地,因而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凹陷印记。

  即使被催促,也走得很慢,很慢。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他的行动一直都是如此缓慢,反应也一直都是如此迟钝,用这般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来,竟完全没有引来任何怀疑。

  艾尔利知道,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那两人身上,从未移开过。

  以及,时隔多年再回答同样的场景,有了不少长进的他也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要注视着他们。

  为什么步伐缓慢,仿佛之间相隔的数米是一段不愿走尽的距离。

  是在拖延时间吗?唔,好像可以这么说。那就对了,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不想……不想靠近啊。

  原来那个时候,沉甸甸地积压在心头的重量就是悲伤吗?

  所有还能流动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让胸膛内部如被烈火灼烧,烫出一片乌黑的烙印。

  然后它们得到了号令,一齐往上涌,先让颤抖着的双唇紧闭,随后经过双颊,汇集在眼眶,让滚烫的泪水潸然而下——

  不对,那时的艾尔利根本就没有人形,怎么可能落泪呢?

  他的印象里也没有这回事。但是,当梦中的艾尔利下意识地抬手时,还是有晶莹的水珠忽然落下,砸在了袖甲的边缘。

  其后,微弱的水花就顺着弯曲的弧度继续坠落,直至没入湿滑的青草地,再也看不见踪影。

  “艾尔利。”

  被轻声呼唤叫回神时,艾尔利才发现,那段颇短的距离已经被他走完了。

  绿发的青年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却在属于艾尔利的目光倏然间与他那浅淡的眸子相触时,突然说:

  “——你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吗?”

  “!?”

  这语气平静看似寻常的询问,顿时让陷入梦境的艾尔利心神震荡。

  他能感觉到被梦的力量缠绕着的自己的灵魂飘了出来,在瞬间接受了时光飞逝的冲刷,从浑噩中挣脱出来后,又重新一头栽入现下的躯体。

  慌张地站稳身体,他更加慌张地睁眼,视野一下子就清楚了,将直至今日仍难以接受的画面残酷地送到他眼前。

  “……没关系。”

  有人用不断消逝着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

  力道实在是太轻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如枯萎的绿叶般轻易地滑落,可他一定能真真实实地从这极轻的触碰中感受到,那个即使死亡也无法改变的纯净的灵魂。

  “不要难过,艾尔利。你早早地看见了我的未来,提前因为我沉浸在悲痛之中,光是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悔恨,为什么早些发现,为什么不能尽我所能来宽慰你。”

  这是艾尔利的御主——强大的、善良的恩奇都,人生的最后时刻。

  在挚友的陪伴下,即将迎来终结的青年憔悴而平静。他握着艾尔利的手,他也握着吉尔伽美什的手。

  “如果死亡是我注定得到的命运,我愿意欣然接受。”

  “吉尔伽美什,我的挚友啊,我终于能够庆幸,在我死后,你们都不会孤身一人。”

  “艾尔利,我从未把自己当做你的主人或是所有者,你是我的挚友,亦是我深爱之人。请接受我的祝福吧,还有我最后的请求。”

  来了,等来了!在梦中的恩奇都说出那句话之前,艾尔利就已经知晓了具体的内容。

  他将无法遗忘的那最后的请求拆成字词放在齿间,果真从心间翻涌的众多絮乱情绪翻找出了曾出现过的发自肺腑的悲伤。

  ——恩奇都一定会死去。

  与改变奥兹曼迪亚斯的命运截然不同,恩奇都的死亡深刻在世界线的深处,自他被神创造出的那一天起,就已成为了未来。

  也就是艾尔利的宝具唯一无法触碰的,“未来”。

  “我不愿令你们悲伤,更不愿看到你们未来的孤独。凡人的生命结束后尚且能够得到解脱,可你呢,我的艾尔利?”

  “在我离去之后,请你陪伴在我们共同的挚友,吉尔伽美什身边。”

  “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我真诚地……祝福你……”

  戛然而止。

  变得模糊不清的话音被未知的黑暗截断,情景在瞬间之后跳转,仿佛象征着梦的主人的心境的震荡。

  那之后的画面再无前面的详细,就成了颇为零碎的几段,但艾尔利几乎不用细想,便能分辨出那些片段分布在记忆的何方。

  ——他跟随吉尔伽美什跋山涉水,寻找据说能够让人长生的不老药。

  ——他坐在高耸入云的树下,从几乎要将夜空遮蔽的枝叶缝隙间寻觅繁星的痕迹,无比疲倦的王终于妥协,倚靠着他沉沉睡去。

  时间再度流转,向更远的地方飞梭。

  ——他将回到王城后王的改变一点一滴尽收眼底,看着沉痛的经历和挫折把傲气打磨,岁月又让王慢慢老去。

  对啊,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

  梦的最后也就对应着这个说来漫长、却又何等短暂的故事的结局。

  弥留之际,英灵跪坐在王的病榻前。

  “你承认我了吗?我得到将你称为好友的资格了吗?”他轻声询问。

  仍拥有年轻时那般威慑的王却说:“在多年之前,我就应许了。”

  应许你直呼我名,我对你可略去尊贵的自称,从此你便被我纳入羽翼。

  王伸出手,英灵误解了他的意思,同样抬手想要与他相握。

  但是,错了,王的目的不在于此。

  他的指尖最先碰到英灵垂落在白皙脖颈前的蓝发,那缕发丝正如数十年前他无意瞥见时那般湛蓝,宛如最精美的绸缎。

  牵连着这缕发往上,他的手终究落到了英灵的脸上。

  这么多年过去,魔力缓慢积累,英灵终于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

  王用早在年华流逝时变得干瘦的手指触碰到了那足以用千般华美辞藻修饰的面容,颜色黯淡了些许的赤眸中闪过了英灵至今仍不理解的情绪。

  “真是不甘呐。”

  他似是极低的嗟叹了一声。

  在英灵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王轻微地牵动了嘴角。

  ——如果将你永远放置于我的宝库,能够添色几分呢?

  虽然稍有遗憾,还是罢了。

  王在梦境的最后时分合上了双目,宛如进入了预期之中的安眠。

  而英灵……

  艾尔利垂下眼睑。

  赶在梦境被光芒破开缝隙之前,他站起身。

  原本悬挂在腰间的铁剑已不在原处,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黄金包裹了原本腐朽破烂的剑身、再在黄金之上用宝石镶嵌的极致华美之剑。

  这就是吉尔伽美什送给他的临别礼物,他一直珍惜,沿用至今。

  *****

  在朝阳的第一缕光华轻柔地降临在身后时,艾尔利终于醒了。

  大约睡过去了很久,酒的沉醉之意早早地消失在头脑中,就连最开始做的那个情景颇多的梦,梦中具体说了些什么,他都已然记不清了。

  只知道大抵是受现实的影响,很合适宜地梦见了那两个人,醒来之后就得到了冗杂着愉快和些许怅然的复杂心情。

  “……吉尔?”

  思绪回拢,好在艾尔利还没忘记,在他一不小心睡着之前,吉尔伽美什和奥兹曼迪亚斯还在气势汹汹地对望着。

  他先是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之后撑起身子坐起来才发现,他还是在老地方坐着,之前应该就是趴在桌上睡着的。

  但是,再往旁边一看——

  艾尔利:“……”

  “……奥兹曼迪亚斯?”

  过了老半晌才将本该紧接在后的呼唤说出口,如果不是他认定自己神志清晰不会突然出现幻觉,艾尔利真的要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能出来。

  好像在他昏睡的这一期间,有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与事先残留的最后印象相符合的是,那两个王还伫立在原地,没有改变位置,连站姿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但——

  首先是气息变了。

  竟像是不约而同地,两人脸色阴沉,大口喘着粗气,阴翳几乎要从紧蹙眉下的双目中凝为实体。

  其次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们此时的模样。

  吉尔伽美什的便服基本上可以直接丢进垃圾桶了,英雄王那宛如神祗的俊脸多出了几道刺眼的血印子,再搭配上写满了愤怒的表情,浑身仿佛环绕着杀意。

  奥兹曼迪亚斯跟前者半斤八两,那头褐发凌乱得像是在暴风雨之中冲刷了一回,只衬托得金瞳中的狠厉之色更加耀眼,他身上的血印子自然也少不了。

  这两个从生前到死后成为英灵都没有吃过多少亏的王者面无表情地对视,沉默,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可很显然,无声的背景反而让气氛凝重得快要渗出来自死亡阴影的寒气。

  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开口的勇士,也就只有艾尔利了。

  “……你们打了一晚上?”

  现场残余的如此强烈的魔力波动,艾尔利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震惊一是不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打起来,二就是更加不解,明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当时为什么完全没反应?!

  难道他睡得真的有那么死吗?

  此话一出,那杀气腾腾互瞪的两人终于从僵持的状态中解除了。

  同样是不约而同地望过来,连转头的时间都那般一致,相似度颇高的两位王更是异口同声:“醒了?那就快到我/余这里来,离那个碍事的太阳的/黄金的远一点!”

  话音在同一时间落下。

  吉尔伽美什:“……”

  奥兹曼迪亚斯:“……”

  往左边看了一眼,又往右边看了一眼的艾尔利:“……”

  太过默契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产生这一默契的双方还处于互相看不顺样的不同阵营的情况下,就显得更加惨烈了。

  “余的王妃自然要投入余的怀抱,黄金的,你赶紧消失,阻碍余与王妃之事余暂且不与你计较。”

  “王——妃?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吉尔伽美什顿时面露嫌恶之色,对这个称呼相当反感。

  眼看着他俩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了,艾尔利连忙出言阻止。

  “先等一下!”

  王们还是气势汹汹地转头看来。

  艾尔利卡了半天的壳,酝酿出了相当苍白无力的台词:“不要打了,天马上就要亮完了。”

  天亮以后,这边闹出的动静很有可能掩藏不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他的考虑。

  然而,显然这些看似重要的细节,在那两位心中并没有盖过对彼此的厌恶之情。

  他们又打起来了。

  只不过,与夜间那场争斗的动静相比起来,确实要收敛了几分。

  艾尔利:“……”

  “好吧,我大概也没法阻止你们……”

  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以自己的实力绝无掺和进这场战斗的可能性,百分之一也没有,艾尔利手足无措地在旁观了一会儿战,总算看出了一点名堂,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虽然还是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但他看得出,那两位没有动真格,估计再过一阵就会停了。

  之前接纳到的是从远处的高楼后传送而来的第一缕初阳的光辉,短短几分钟,朝阳的些许轮廓便能越过高楼的顶部,展现着白日的到来。

  遭了。艾尔利忽然心想。

  master被他忘在了远坂凛家,一夜没能护卫在御主身旁,真是失责。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此时可能刚刚过七点,有学业在身的高中生大概已经起床,准备洗漱然后吃早饭了。

  “你们加油,我先去找master了。”

  艾尔利对着在冷笑声中打得惊天动地的两人说完,没有得到回应。

  半晌后。

  “我真的走了哦?”

  此时此刻,那两人不出意外地又陷入了僵持。

  吉尔伽美什的天之锁捆住了奥兹曼迪亚斯的一只胳膊,而法老的反应相当迅速,立即用还能活动的另一只手死扣住了金色的锁链。

  “艾尔,你先过来。”

  艾尔利闻言,听话地上前了几步。

  离得近了,男人似乎陷入不利境地的模样便越加清晰地映入清澈的眸中,可在这僵持之时,从奥兹曼迪亚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恼怒,相反,是绝对自信的战意跃动在他的眉宇间。

  奥兹曼迪亚斯又气定神清地道:“还不够,再近一些。”

  艾尔利再往前,张口:“还——”

  唔!

  他冷不防惊了一下,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消的诧异。

  奥兹曼迪亚斯将视线从被他重重一咬后重新染上血色的嘴唇上挪开,直视艾尔利的双眼,除却不变的自信,便是与事态更加不符的笑意。

  “即使是你的友人,余也无法忍受如此的狂傲。好了,这份歉礼余先收下了,剩下的话待日后再说。”

  艾尔利:“……啊。”

  他已然来不及回应了。

  因为,在说话之前,伟大的法老就被对神性从者有着极强压制力的天之锁捆成了粽子,只一瞬间,便轰然砸穿了别墅的建筑本体。

  太混乱了。

  以上便是艾尔利观察完战况后得出的结论。

  正因如此,他决定继续完成之前拟定的计划:不管这两个人,先回远坂宅找到master再说。

  可是,正当他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

  “——谁?”

  艾尔利突然停下脚步,回首望向后方,眉头微蹙。

  在这个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较为偏僻的某条小道上,除了少许起早工作和晨跑的路人偶尔经过,再没了别的人影。

  围墙上方倏然窜过了一道黑影。速度极快,让人眼前一花后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路边儿的草丛窸窸窣窣摇晃了几下,证明刚刚的动静是真实存在的。

  是一只野猫,或许它先前正蹲坐在墙头,悠闲慵懒地舔着爪子,然而,忽然间,某一个让动物也能感应到危险的气息正在接近。

  “喵嗷!”

  它浑身的毛发不由得炸开,尾巴高高竖起,当即就被吓得逃窜开来,只遥遥地留下一声带着明显惊恐的呜鸣。

  隐隐将街道包裹着的淡淡雾气并没有及时散开。

  脚步声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很轻,有点像是小孩子才能发出的声音。

  当不出所料的娇小的身影穿破防护并不森严的雾色屏障,走到方才那只野猫尖叫着跳下的围墙正前,她的面容才在日光下渐渐显现了出来。

  白色长发的小女孩,五官精致得宛如完美的人偶,衣裙一看便价格不菲。

  在她那带着甜美笑容、犹如天使的可爱脸庞上,红色的眼眸中,印刻着与外貌相符的天真,却又有全然矛盾的晦暗的残忍。

  “热闹看完啦,唔……比想象的更棘手,怎么办呢。”

  她一脸苦恼地摇了摇头,似是着实困扰地思索了一番,最终又挂上了开心的微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berserker是最强的。”

  从这个小姑娘的言语中可知,她也就是本次圣杯战争的参战者之一,职阶berserker的英灵的御主,本名为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昨晚夜间突然爆发出的强大魔压,恐怕冬木市范围内的魔术师和英灵都知道了,其中,自然不乏有人前来探查。

  伊莉雅就是其中之一。

  她隐蔽了身形在暗处观战,虽然未在固有结界的范围之内,没能如预期那般估量出交手双方的实力,但仅窥见大致的概况,目的勉强算是达到了。

  小女孩外表的伊莉雅哼着歌,如最寻常不过的人类少女一般,走在依旧没有人迹的小路上。

  现在是白天,她也没有暴露身份,一点也不担心被敌人偷袭。

  况且,就算有,她的身边还有强大的战士berserker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恃无恐?

  “啪。”

  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什——”

  伊莉雅不由得一惊。

  宛如神出鬼没,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像是从很早之前就站在了这里。

  伊莉雅在回头之前,便当机立断地要呼唤berserker。

  可是。

  “不要担心,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出现在她身后的人竟然这么说道。

  ……开什么玩笑!这个突然找来的家伙明显就是英灵,当然也就是她的敌人了,不管如何,如果敌人强大,她就需要自保,如果敌人弱小,那就理所当然地可以抢先消灭……

  伊莉雅的想法多么地正常,这便是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所应有的心态了。

  然而,谁会想到,拥有此等想法的她,在回头的刹那间瞥见叫住她的那人,竟然呆住了。

  “不可能……这绝对,是作弊啊……”

  神志飘忽起来的伊莉雅进行了长达一秒钟的纠结,不出意料地败退在从来没想象过的可怕迷惑之下,嘴里的喃喃自语是最后的挣扎。

  对啊,这绝对是作弊!

  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个狡猾的英灵将自己最原本、毫无修饰或遮掩的样貌显示在外人眼前,一时间,自带的魅惑效果达到最强。

  面对如此美丽的,唯有神才能创造出的生命……即使是失去理智的狂战士,也会舍不得伤害到他吧。

  “因为我很弱,在直面并非友方的魔术师或英灵时,总要采取一些安全手段才行啊。”艾尔利如是说。

  看似一根筋如他,实际上暗地里还是有着一些小心机的。

  在这之前,艾尔利在外露面时,要么加以伪装,把自己折腾成稀奇古怪的模样,防止引发人类的骚动。

  如果是面对熟人,或是魔力较强可以抵抗他魅惑技能的存在,就可以稍稍放松一点了。不过,他还是会自觉地想办法把能力控制一下,降低魅惑对他人的影响。

  但现下就是另一种情况了,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英灵为保障自己的安全而采取的特殊手段——

  伊莉雅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个蓝色的英灵,眼中却是闪过了好几丝挣扎之色:“好……狡猾……啊……但是,为什么……感觉……很讨厌呢……”

  此刻在心中翻涌的,竟是相当奇怪的感情。

  绝大部分是在无法压抑的喜爱,仿佛这一眼望去,身心都无知无觉地沉浸在那双湛蓝的眼眸里。可与此同时,沉迷之中似乎还掺杂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抗拒。

  厌恶……不是针对这个英灵本身。

  好像要更深一点,来自“内部”,在接触之时,那如同同极相斥的隔离感就油然而生了。

  艾尔利也有差不多的感觉,只不过,这奇异的不和谐感只让他微微地蹙了蹙眉,其后就被另一种更加古怪的情绪压了过去。

  “好了,我已经得到你的答案了。”这么说着,他仿若无事地将请放在少女肩上的手收回。不需要其他的动作,有了这最简单不过的身体接触,就算对方不打算回答,他也能获得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的宝具就是这点比较方便。

  “只是,”艾尔利忽又转过了话音,面露些许疑惑之色。

  他问伊莉雅:“你刚刚说了什么?对不起,我没听清。”

  伊莉雅愣了一下,她刚刚说话了吗?

  只能追溯到更早之前,那句内心挣扎时对英灵使出这般“阴谋诡计”的强烈谴责,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开口。

  “这样啊……”

  英灵目光略微闪动,似是若有所思。

  在短暂的沉吟后,他恢复了正常的平淡神色,最后颔首道:“非常感谢。”

  说完这句话,英灵的身形就化作分散的光点,在伊莉雅的眼前消失了。

  唯一能证明他刚才出现在这儿过的证据,便是直至最后英灵神奇地塞到伊莉雅手里的……一朵小野花?

  伊莉雅:“……”

  “什么啊!这个英灵真是奇怪奇怪奇怪——太奇怪啦!”

  被敌人拦下、自说自话后又被强行塞了一朵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花,那祸害死人的英灵消失之后,白发小姑娘目瞪口呆半晌,忽然就发了脾气,使劲地跺了几下脚。

  不提伊莉雅被莫名其妙搭讪后如何的恼羞成怒,视角转回到艾尔利这边来。

  他当着伊莉雅的面接触实体消失后,其实并没有走远。

  遥遥注视着白发小姑娘怒气冲冲地走远,英灵的目光缓缓收回,但眼中的疑虑仍旧没有散去。

  他听到了。

  切切实实,无须任何怀疑,在与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正面接触的那一瞬间,有一个含混的声音直直传入他的脑海。

  像是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又像是近在咫尺,寻找到了这个突破口后,便毫不客气地将积压不知多少年月的情绪尽数传递了过来。

  明明只有这断断续续拼凑不齐的字音。

  明明那声音奋力穿破了屏障,只响起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就销声敛迹。

  艾尔利却在聆听到这仿佛来自地狱的哀鸣的刹那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那些争先恐后涌来的东西全无诸如喜悦、幸福、快乐这类让人灵魂得到慰藉的情感,相反,是难以形容的——仿若人世间最黑暗的恶念凝结起的污泥,一股脑要将他淹没。

  艾尔利从未体会这般深重的恶意……不,他根本连接触都不曾有。

  还没平复的残余让此时的他隐隐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同时又心生千般不安。在这样奇怪的情绪影响下,艾尔利用宝具投映出一本书,正是以伊莉雅为主角的“故事”。

  只有亲自接触过的人才能用宝具呈现其过去与未来,艾尔利在发现藏在暗中窥探之人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伊莉雅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他想要确定一件事。

  之前看过的间桐樱的故事中,故事的主线并不在于圣杯战争。

  间桐樱虽然是御主,但她将御主的身份用伪臣之书转移给了间桐慎二,自己逃避了战斗,所以,间桐樱对圣杯战争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

  她的结局便是和圣杯战争结束后侥幸留得一命的间桐慎二在一起,继续着无比悲惨的生活。

  这也就是艾尔利能够修改她的过去的重要原因。

  间桐樱在原本的未来中并非重要角色——也就是说,更改她的过去对未来产生的影响不算大,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对应的较小。

  只要能维持住必定的“未来”中绝对不能动摇的结局,这个世界就能安稳地运行下去,间桐樱能够得到等待已久的光明。

  关于那个绝对不能动摇的结局,只有一点:

  ——圣杯战争,一·定·会·被·破·坏。

  阅读他人的故事,虽说能够对未来的发展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但缺陷在于细节不够充分,许多人物只能粗略一提,一笔带过。

  间桐樱的故事直接把伊莉雅这个人省略了,艾尔利还是从远坂凛那边着手时,发现了伊莉雅这个与圣杯有着极大联系的存在。

  伊莉雅是“小圣杯”,也就是盛装圣杯战争中战死英灵灵魂的容器,待收集完成后,就能召唤出真正的大圣杯。

  间桐樱则是受人改造的不完全的小圣杯。

  如今,原本烙印在间桐樱体内的刻印虫和伪小圣杯体系,都作为“代价”转移到了身为英灵的艾尔利体内,相当于伪小圣杯的身份也被他接替了。

  破坏圣杯战争彻底完成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让小圣杯收集齐灵魂召唤出大圣杯。

  艾尔利专程过来观察了一番正牌小圣杯,把她的故事翻了一翻,终于放心了。

  “英灵战死,本人没有大碍,安全地存活到最后吗……这就行了,小圣杯完好无损,大圣杯自然不会苏醒。”

  轻舒一口气,艾尔利将书页合上,顿觉心中最大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的御主——若有特殊情况,还可以加上极少数的几位在他心中有一定分量的人。

  其他人的命运如何,看罢就过去了,并不会生出让所有人的结局都皆大欢喜的想法,毕竟任何人的未来都有命定的规划,想要追求尽善尽美,根本不现实。

  “——糟糕。”

  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脸上掠过一丝很是呆滞的茫然。

  “又耽误了这么久,master已经去上学了吗?”

  远处,间桐樱所就读的中学刚刚敲响早晨第一节课的上课铃。

  艾尔利绕了一个大圈,去远坂宅寻人未果。

  奥兹曼迪亚斯的御主,远坂家族现任家主也是要上学的,她和妹妹间桐樱在同一所学校。

  面对空无一人的家怅然若失的艾尔利甚是欣慰地勾勒出一个画面:重归于好的姐妹俩手牵着手一起去上学,一路上欢声笑语,他的master身周因此飘荡着幸福的小花花……

  嗯……好像有些不现实?

  艾尔利在远坂家略显踌躇地沉吟了片刻,转到厨房看了一眼,终于颇为喜悦地得到了一个重大发现。

  厨房内干净得有些过分,包括了冰箱内部,没有曾经放置过任何食物的痕迹。

  间桐樱和远坂凛似乎都没有用过厨房。

  “我可以为master准备好午餐便当,然后卡好时间为她送去。唔……还有奥兹曼迪亚斯的master,多准备一份吧。”

  总算找到事情可做,还能够弥补昨日未能及时为master准备好早餐的执念,这个计划可以说是非常完美。

  艾尔利再度拿出行动派的超高效率,做出决定后,就立即准备出门,先从买菜这个第一步骤开始着手。

  做好从头到脚的精心伪装,打扮得极其“别致”的英灵昂首挺胸地出门了。

  他早就侦查好了菜市场的具体位置,最短路线也已规划完毕,准备得相当充分。

  路上虽仍有不少人瞪着他移不开视线,但没了某辆豪华跑车在后吸引注意,动静总要比昨天小得多。

  就这样,伪装后的艾尔利安静地等候在斑马线前。

  他严格遵守人类社会的各项规则,等红灯闪烁着跳转为绿灯,才与同在一侧的行人一起迈开脚步,走向马路对面。

  与此同时,等候在对面的行人也在往这边过来。

  艾尔利双眼直视前方,与无数人擦肩而过。可是,当他走到斑马线的中间,正欲继续迈步时,忽然——

  从对面走来的一个路人似是一不小心,颇重地撞了他一下。

  “抱歉。”

  这个男人比他高出不少,低沉浑厚的嗓音正从上方传来。

  艾尔利当然不会因为这个意外而动容。

  “没事。”他这么说着,无意间抬眼,扫去的视线中映入了男人悬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这个男人大约是个神父,三十多岁,宛如刀削的面庞轮廓分明,刻有清晰可见的岁月的痕迹。

  仿佛哪里都很正常,仿佛哪里都不正常。

  神父用他那双漆黑的、仿佛透不出任何光源的眼睛看了看艾尔利,唇角微动。

  在这短暂的对视后,他们两人都转过了身,背对着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行去。

  只是,在擦身之际。

  这是来自于英灵体内,那个不完整的小圣杯的哀鸣。

  英灵听不见,而神父却可以听见。

  ——神不会拒绝任何生命的诞生。

  黑衣神父的背影越渐远去。

  十字架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晃动,边缘流动着亮眼的银光。

  ——既然如此……呵呵,我只能代替神,为它实现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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