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最后一搏

　　囚车中的人，便是当今的国舅爷林守正。因为林长德误伤人命一案，人证物证俱足，林守正弄权包庇，被判了流徙之罪，家中男丁发配边疆，女眷则或没入掖庭为奴，或直接发卖。赫赫扬扬的贵族世家，就因为几千两银子被彻底的打垮了。

　　短短半个多月，林守正便像是苍老了十岁，衣衫污秽，花白的头发凌乱的随意束着，面色憔悴苍黄，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依然气势不减。

　　林长德被判了秋后处斩，而原先的刑部尚书沈敏，也因弄权渎职，被革职查办，圣上下旨永不录用。

　　领头的军官见是太子，行过大礼后便自动退到了一旁，让他们告别。

　　太子苍白的手紧紧抓着囚车的木栏，原本阴狠暴戾的眼眸，如今却包含沉痛，甚至氤氲着一层水雾，“舅舅，宏儿没用，救不了舅舅全家，不过舅母在宫中，我与母后多少还能照看些，必不会让她们太苦，请舅舅放心。”

　　“太子无须如此伤怀，此次是长德被人利用，才招来如此大祸，怎能怨怪太子？”林长德苍老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叹了口气，“此次所幸没有连累太子和皇后娘娘，还请太子转告皇后，不要牵挂罪臣，只要你们母子平安，老臣总有回来的一日。”

　　“舅舅……”太子哽咽着说不下去，林守正一走，太子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不管从哪方面说，对他的打击都是沉重的。

　　林守正转头望了望一旁等候的那些官差，往太子身旁靠了靠，低声道：“听说秋猎的日子定下来了，老臣走前还能为太子做最后一件事，还请太子屈尊一听。”

　　萧宏微微有些愕然，忙附耳过去，听林守正低声说了一通，然后就见太子含泪长揖，“多谢舅舅。”

　　太子萧宏转身从那个青衣小太监手中的红木方盘上端起一杯酒，“宏儿敬舅舅三杯酒，请舅舅一定保重身体，以图后事。”

　　林守正忙双手接了，在囚车中叩首，“多谢太子赐酒。”

　　太子敬酒完毕，又走到囚车旁边，安慰了林家的另外两个庶出的儿子一番，这才嘱咐押送的军官要一路上好生照顾，含泪目送他们上路。

　　押送的军官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虽然林守正倒台了，可有皇后和这位太子爷在，林守正说不定哪天就东山再起了，他哪里敢得罪？

　　秋风萧杀，潮湿的冷风撩起太子的衣襟，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皇亲国戚居然落得如此凄惨收场？这次林家嫡系受损，还好牵连不大，他手里好歹还有可用之人，要想扳回一局，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他努力经营，他日坐在这囚车里的，也并非不可能就是那个冷傲无情的萧祺。

　　想至此，太子握紧了双拳，眸中杀机顿盛，“萧祺，你等着，此恨我定加倍偿还！”

　　皇家围猎一般都是十天左右，灵曦怕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夜冥会不安分惹事，便想去嘱咐他几句。带着玉芍经过落雨轩的时候，见院门大开着，楼夫人正拿着一根桃枝抽打着正枫。

　　正枫一边笑一边嚷嚷：“楼嫂子你真是迷信，我才不信这些呢。”

　　“不管信不信，除除晦气总是好的。”楼夫人一边抽打着他的衣衫一边念叨着：“这大狱里什么样的冤死鬼屈死鬼没有，可别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给坏了运势，一会你把这衣服脱下来让人拿去烧了吧。”

　　正枫顺从的笑着：“好吧，我听您老人家的。”

　　“这才像话。”楼夫人对他倒是极好的，一直觉得他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又笑道：“你先进去洗个澡，衣服我让人给你备了干净的，等会出来吃点东西。”

　　“楼嫂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正枫嘻嘻哈哈的。

　　灵曦见他回来了，也高兴的很，便道：“正枫，你回来了？”

　　正枫回过头来，见是她，欢呼雀跃的几步就蹦了过来，“夫人，多谢这些日子你让夜冥去给我送吃的，那大牢里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灵曦打量他一番，见他人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还好，知道他大概也没受什么难为，便道：“回来就好。”

　　楼夫人是楼忠的内室，大管家娘子，见她过来微微一福，“夫人。”

　　灵曦和这位夫人没怎么见过面，见她神态安和，嘴角含笑，浑身却有种说不出的干练之气，心道王爷府里的下人，也应该是这样的。

　　她见楼夫人什么都替正枫安排好了，便笑道：“正枫刚回来，一应事务，楼嫂子费心了。”

　　那楼氏也恭敬的回道：“这是奴才该做的。”

　　灵曦见正枫不停的闻着自己的衣服，神色很不爽的样子，便说：“正枫你先去洗洗吧，等会我再过来看你。”

　　正枫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去洗洗，免得熏着夫人。”

　　那楼氏跟着灵曦出了门，便告了退去忙别的了。

　　玉芍像是对她印象还不错的样子，“夫人，你看这楼氏虽是大管家娘子，可是一点架子也没有，态度倒是恭敬的很呢。”

　　灵曦沉思道：“她在府中的地位，就连王妃也要敬她三分，可你看她即便是对我也没有半分轻视之意，对正枫的关心也像是出自真心的，不随波逐流拜高踩低，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人事浮沉，谁也保不准明天会怎样，懂得恪守本分，才能混的长久。”

　　玉芍又道：“说起王妃，前几天我听竹清说，这府里管事的大权还是在楼氏夫妇手上，王妃能过问的事情也很少，因此惹得王妃的贴身嬷嬷极为不满。她本以为王妃掌了权，她在这府里就是二当家的了，谁知道竟是这样，夫人你说，王爷是不是不信任王妃？”

　　“这个……还真是说不清楚。可不管怎样，王妃背后有沈丞相，还有丞相身后的那股势力，这个都是不容小觑的。王爷这么做，兴许有他的道理。”

　　灵曦想王爷难道有什么顾忌吗？要不要让夜冥帮忙打听下原因？夜冥性子本就极好相处，这些日子与府里的下人也混的极熟了，打听点消息应该不难吧？

　　两人正聊着，见迎面走来两个粗使的丫头，都喜滋滋的样子，见了灵曦便福下去行礼。玉芍问：“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其中一个小丫头道：“回姐姐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奴婢们刚领了月例而已。”

　　灵曦一想，是了，奴才们的月例比主子的要晚几天才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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