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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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忠恭敬的闪在一旁，跟在她身后轻声道：“王爷在上林苑狩猎，追着一只梅花鹿跑到了后山，鹿没射到，却误伤了人，原来那小鹿是一个姑娘养的。上林苑毕竟养伤不方便，所以就让送到王府来了。”

　　灵曦又问：“那王爷可安好？”

　　楼忠回道：“王爷很好，请王妃放心。”

　　到了那受伤的女子住的客房，她见楼忠已经派了两个小丫头子过来伺候，那女子伤在胸口，流血过多人还在昏迷中，她身上穿的是正枫的衣服，灵曦想她的衣服大概染了血被换了下来，便命人去针线房拿两套衣服过来备用。

　　她问楼忠，“这女子的家人呢？”

　　楼忠说：“这姑娘是山中的猎户，她爹去年秋天过世了，如今就剩了她一个人，所以王爷才将她送回王府来照顾。”

　　灵曦微微皱眉没再说什么，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可饶是这样也掩饰不住那动人的姿色，醒来一定是个美人。她心里微微不悦，却说不出为什么。

　　她淡淡的吩咐道：“让府医过来瞧瞧，好好照料着，等她醒了立刻让人来告诉我。”

　　楼忠答应着送她出门，玉芍见她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子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便轻声问：“王妃，您不舒服吗？”

　　灵曦随手摘了一朵红色的蔷薇花拿在手里玩弄着，似是有些感伤，“这王府里就是花多，一茬接一茬，永远都开不败似的。”

　　玉芍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不解的问：“王妃不是喜欢花吗，开不败才显得热闹啊。”

　　灵曦有些心烦的将那花揉碎了丢了出去，“已经够热闹了。”

　　被康海送回来的那女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灵曦带着玉芍去探望，临出门觉得似有不妥便折了回来，仔细的梳了头，拿出两支赤金缠丝镶珠簪戴上。对着镜子出了会神，又觉得自己似乎很可笑，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伸手拔了下来丢在桌上，起身道：“走吧。”

　　玉芍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跟在后面说：“听说她那一下伤的很重，王爷的箭下居然还能有活口，她也当真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这小女子还真是有些造化的。”

　　灵曦心里莫名的就有些沉重，懒得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兴许吧。”

　　大好春光鸟语花香，王府东院的景致是很美的，可她却提不起丝毫的兴致，一味紧锁着眉头。

　　客房里王府的小丫头子依云正在喂那床上之人吃药，见灵曦进来忙起身行礼，灵曦见那女子靠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面容恹恹的，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

　　依云忙对她说：“这是王府的玉王妃，来探望你来了。”

　　那女子强打起精神掀起被角想下床，被灵曦坐到榻前按了下来，“你身上有伤，行动不方便，就不用多礼了。王爷将你送到府上来养伤，你就好好住着，缺什么只管问丫头去要，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她们好好照顾你，不用不好意思，只管把这里当……只管把伤养好再说。”

　　那小女子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虽在病中，这一笑却如一朵白荷初绽在水面，小家碧玉清纯的面容，直让人心里惊叹那不染尘埃的美，听她气息虚弱的轻声道：“多谢玉王妃，小女子名叫沐菲兰，您以后称呼我兰儿就行。”

　　灵曦微笑点头，“兰儿真是个漂亮的姑娘，你从小就住在山上吗？”

　　沐菲兰轻声答应着，“兰儿从小没有母亲，跟着爹爹在山中打猎为生，去年爹爹不幸病逝了，就剩了我一个人。那天我养的一只小鹿跑了出去，我出去找，恰好看见王爷搭弓要杀它，就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差点就丢了性命，还是王爷救了我。”

　　灵曦笑了笑，“兰儿真是个善良的姑娘，为了一只小鹿竟然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兰儿摇了摇头，“玉王妃可能觉得兰儿很傻，可那只小鹿却是兰儿在山中惟一的朋友，它若死了，兰儿该多寂寞呢？”

　　灵曦见她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咳嗽起来，知道她现在体虚不宜劳神，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听府医的话按时吃药，等你好些我再来看你。”

　　沐菲兰忙道：“多谢玉王妃记挂，等兰儿好了再去拜谢王妃。”

　　“好的。”灵曦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带着玉芍离开了。

　　幽谷佳人，气韵纯净清新，是个妙人儿。

　　春猎原定的是十天，此次因为皇上身体不好，病情有所反复，也不过五天的时间就回京了。萧祺回府的时候已是晚上近亥时，灵曦还没睡，听说他回来了，心里像压着的千金重石突然没有了，总算是松了口气，便带着玉芍去见他。

　　心情一好，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到得沐阳居，采音告诉她说：“王爷去探望沐姑娘了，很快就会回来，王妃进来等一会吧？”

　　灵曦心里微微有些不悦，有些不是滋味，想了想说：“算了，既然如此，我也顺便去看看沐姑娘恢复得如何了。”

　　她顺着回廊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刚转过弯，那边萧祺恰好就从小路上过来，两个人便错过了。

　　灵曦带着玉芍到了沐菲兰的房外，见里面已经熄了灯，不知怎的心里就一阵突跳，怔怔的在门外站了一会，玉芍正要敲门，被她制止了，“她身上有伤，既然已经歇下了，就别再打扰她了，我们明天再过来看她吧。”

　　她转身无声的苦笑，刚才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即便喜欢，王爷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宠幸她？

　　待她重回沐阳居，萧祺已经睡下了，采音低声回道：“王爷说这两天累极了，回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王妃先回吧，明早王爷醒了，我会转告说王妃来过了。”

　　灵曦心里嘀咕着，这么累居然还有心思去瞧别人。

　　一大早玉芍摆了满满一桌早膳，一边忙活一边说：“王爷兴许会过来同王妃用早膳，奴婢就让人多准备了一些。”

　　昨晚的事让她心里微微有些恼意，灵曦瞥了一眼，见桌上有冰糖燕窝羹，芙蓉糕，玫瑰莲蓉糕，奶油松瓤卷酥，牛乳菱粉香糕，竹节卷小馍，各色小菜几碟，说：“这么多哪吃的完，况且他也不见得会过来。”

　　玉芍见她有些赌气的样子，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王爷不回来她天天提心吊胆的记挂着，这会子回来了，她也没有半点欣喜之色，“王爷回府不来咱们这边能去哪？说不定是真的累坏了还没起床吧，等会我让竹清去看看。”

　　灵曦随手拿起一块玫瑰莲蓉糕扭了一点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不用去叫，他若有心一定会过来的，只怕这会子他心思不在我们这边。”

　　玉芍十分不解的望着她，没听懂她的意思，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问，只好含糊的应着退了出去。

　　萧祺一大早便匆忙去了宫中侍疾，皇帝在病中，朝堂的形势也变得十分微妙，如大风暴前的短暂宁静，太子和他都暗地里卯足了劲去争那皇位，却又暂时按兵不动。

　　灵曦知道，皇上如今的这个年龄，每一次生病都有可能会导致宫变，她怕萧祺出事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地里祈祷皇上能早日康复。虽然明知道王爷和太子迟早会有拔剑相向的那一天，可她还是希望那一天能晚一些到来。

　　她上午带着玉芍去探望沐菲兰，见她虽然虚弱，但已经能吃下点东西了，便也稍稍放了些心。回来的时候，瑰延轩等着回事的婆子挤了一屋子。她一件件的问过了，一直到午时都没来得及喝杯茶。

　　好容易处理完了那些事情，萧祺不在她也没心情吃饭，便在暖炕上坐着歇歇神，靠在那大红金线牡丹纹引枕上一迷糊就睡了过去。

　　这几日萧祺不在，她担心的寝食难安，如今他回来了，这一放松整个人就觉得格外累似的。也不过睡了一会，便又有婆子来回事，她便强撑起精神来又去处理那些琐碎的家务事。

　　萧祺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刚到东院的回廊下，伺候沐菲兰的小丫头子得了消息便跑来回道：“回王爷的话，沐姑娘不好了，今天一下午人都烧的糊里糊涂的，叫着都不答应，府医……”

　　她话还没说完，萧祺就已经走远了，来到沐菲兰住的屋子，见依云正在喂她喝水，那床上的女子面色绯红，嘴唇也烧的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喂她喝水都咽不下去了。

　　他快步上前将她揽坐起来，然后捏住她的下颌，逼她张开嘴巴，依云这才将半碗温水给她灌了下去。

　　萧祺微微有些发怒的问：“府医呢？怎么不在此照看着？”

　　依云小声的回道：“程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沐姑娘也吃了药，只是她是个姑娘家，晚上程大夫在此守着始终不大好。”

　　萧祺小心翼翼的将沐菲兰放好，又替她盖好了被子，问：“王妃呢？她知道此事吗？”

　　依云望了眼床上昏迷中的人，摇了摇头，“沐姑娘说不想让王妃担心，让等好些了再说。”

　　萧祺忍着怒气吩咐道：“去把程大夫叫来，让他再给沐姑娘好好瞧瞧。”

　　“是。”依云答应着飞快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灵曦得到消息便忙忙的赶了过了，一进屋子就见萧祺歪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头还在睡着，他身上搭了条毯子，大概是巧儿她们给盖上的，他竟然在此守了她一夜。

　　灵曦没有惊动他，轻摇了摇头让丫头们不要说话，然后走到床榻边去看沐菲兰。她伸出手去试了试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然后又轻轻的拉出她的手臂诊了诊脉，发现脉象已经平和，知道已无大碍，也就放心了。

　　这边萧祺被院子里小厮的说话声吵醒，他神情极为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似乎还未清醒过来的样子，灵曦正要上前跟他说话，见他忽的一下掀掉身上的毯子，快步走到床前俯下身，动作轻柔的试了试温度，像是松了口气般自语道：“总算是不烧了。”然后转头吩咐巧儿，“去找程大夫，让他勤往这边跑着些，沐姑娘刚退了烧，让他小心照顾着。”

　　巧儿福了一福答应着去了，他嘱咐完了，目光便又落在了床上那女子的脸上，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灵曦，竟然完全将她无视了。

　　灵曦心里有些难过，何玉柔摔倒昏迷的时候，沈梦茵重伤的时候，她也没见过他这样紧张过，更不要说守着她们了。这小女子才出现了几天，竟然就俘获了他的心吗？

　　果然她先前的不安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轻移脚步走上前去，“王爷……”

　　萧祺回过头来看见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起身离得床榻远了些，才压低了声音斥责道：“本王不是嘱咐过你让你好好照顾她吗？怎么人病成这样你都不知道？”

　　尽管沐菲兰病不病都不是她的错，可此刻她还是有些歉意，“我，我昨日来探望沐姑娘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谁知突然间就发了高烧……”

　　萧祺的语气极其不耐，“照顾病人得用心，不是来看一眼就算了，你也不是大夫，若不是希望有个人来照看她一下，本王要你来做什么？”

　　灵曦一时哑然，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了，也没有亏待了沐菲兰，他想要她做什么？难道还要她亲手服侍吗？他这些日子虽然忙碌，可她又何曾轻省过？难道府里的那些事情都不管了，只一心伺候床上的这个女子吗？

　　尽管如此，灵曦还是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她知道他最近很累，自己不能为他分担，连个人都不能替他照顾好，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便柔顺道：“王爷教训的是，是我大意了，好在沐姑娘已没什么大碍，我会好好照顾她。”

　　玉芍见她一脸的委屈也无法替自己辩白，便小声说：“王妃这些日子也劳累的很，担心王爷的安危，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消瘦了许多。昨日还吩咐厨房给沐姑娘炖了参汤亲自送过来，饮食也是按照沐姑娘的喜好吩咐下去的。”

　　萧祺脸色本就不好，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程大夫没有告诉你他的伤药禁忌人参吗？怪不得沐姑娘突然之间就发了高烧，原来是药物相冲的原因。你也真是粗心，拿着人命当儿戏。”

　　灵曦一口怒气憋在心里，只觉得气血上冲，眼前直冒金星差点晕倒，玉芍忙在背后用力的扶住她，却不敢和王爷顶嘴。

　　程大夫用的什么药她压根不知道，只是见沐菲兰气色太虚这才炖了参汤来给她补补身子，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听萧祺的语气，好像她故意要害人似的。

　　灵曦强忍下眼泪，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气争执，便尽量平缓了情绪提醒道：“时辰不早了，王爷该梳洗一下去上早朝了。这里，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萧祺这是第一次斥责她，也知道府中诸事繁忙她分身乏术，便说：“算了，我让采音过来照顾吧，你是王妃，亲自照顾一个民女也确实委屈了你。”

　　他这话并无他意，可在灵曦听来却带着几分嘲讽的意思，她心里本就有气，这下忍耐不住，便没好气的说：“随王爷的便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气冲冲的带着玉芍离去，萧祺见她面色不善，神情微怔，然后追到门口冲着灵曦的背影喊道：“你又耍什么脾气呢？难道本王还说不得你了？”

　　灵曦头也不回的走了，满心的委屈说不出，只在心里憋得难受。

　　玉芍见她难过，小心的跟在身后劝道：“王妃，王爷火气大兴许是因为朝堂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肯定不全是因为沐姑娘的事情，您一向识大局，可别在这时候跟王爷怄气让他分心。”

　　灵曦苦笑道：“让他分心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沐姑娘，你难道还看不出他有多疼惜她吗？王爷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尽心照顾沐姑娘，我一直担心的不是她的伤势，而是……我也是女子，也会嫉妒啊，可我真的并不是存心害她。”

　　玉芍忙道：“奴婢知道，程大夫并没有嘱咐什么，是他大意了，不是王妃您的错。”

　　黄昏萧祺回府的时候，心情明显有所好转，他说皇上的病没什么大碍，只是旧疾复发，休息两天便没事了。

　　灵曦正在松树下逗小灵，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松快不少，只是面上淡淡的，什么都没说。

　　萧祺知道她还在为今晨的事情不高兴，便跟在她后面解释道：“我也不是有意跟你发脾气，沐姑娘她身受重伤，这个时候要有什么闪失……”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灵曦没有回头，将手里的松球递给一旁的小丫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祺紧走两步赶上她，“你看看，你若真明白怎么还拉着个脸，像本王欠了你银子似的。”

　　灵曦自顾自的往前走，也不理他，“关心则乱，不用解释，恭喜王爷又得佳人。只是王爷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也可以让别的夫人去照顾她，反正王爷府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夫人。我不够贤惠，你就去找别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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