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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一剑曾当百万师


  楔子六:一剑曾当百万师[1]

  风烈烈,卷起了营中大帐的一角。

  他的眼眉微微抬起,眸中白多黑少,神色中饱含轻蔑。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从帐角吹入,吹过他的白衣,又从帐角吹出。

  是他的大帐?是他的故园?还是他的天下?

  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孤寂的旅人,居无定所,行无所踪。他来到这里,只为一个承诺。

  “どなたですか、ここに来て何?”

  大帐之中,一副版图,映着华夏。华夏之前,一位将军,不高,头顶马兰后立付兜,身着金陀美具足,腰中配着一长一短两把弧刀。

  将军的左右各有两名护卫严阵以待,将军的眼前是他。他的八方分别站着八个人,他们的名字是小西行长、福岛正则、加藤清正、片桐且元、大谷吉继、生驹亲正、蜂须贺家政,还有一个叫岛津义弘。他们个个都是勇将、智将、名将,其中有贱岳七本枪、有身怀忍术的异人、还有一个被人称为“鬼岛津”的武士。

  然而,他们全都不在他的眼中。他捋起了被风吹斜的刘海,斜睨了将军一眼。谁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进来的。

  “閣下は一体誰なのか?”将军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一生戎马,从未输过。但此刻心头,竟涌起了一丝不安。因为他面前的白衣,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宛如千年寒冰。

  “おれのことをしってるひつようはない、たいせつなのはおれがあなたをだれかしっていること(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白衣淡淡地说着,竟说着和将军一样的语言。

  将军的神色惊异不定,他眼前的白衣有着和他们完全不同的衣着和气韵,他绝对不是来自大和民族。

  “将軍の名を知る君は!”福岛正则挺着长枪喝道。

  “どうやらは間違ってない,あなたは本当にここまで来た,これは本当に素晴らしい。”白衣冷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很欣慰,他这一趟没有白来。

  将军退了半步,他的护卫上前了半步,帐中所有人的心弦都绷紧了,除了那个白衣人。白衣袖轻轻扬起,八名战将都是兵刃一挺。

  将军的眼一下也不敢眨,因为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可怕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就像当年蒙古人入侵日本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神风”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神风”却不再庇佑日本。

  “来る!”将军举掌拦开了拂向自己胸口的衣袖,只觉得浑身巨震,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他的两名护卫可没有这么好运,早已倒地不起。

  八名勇将一起出手!三条长枪直刺白衣后心,一柄大锤猛砸白衣头顶。破空之声划过,白衣人避开了所有兵刃的戳击,右手轻轻一抬,抓住了大锤的锤柄。

  几声暴喝,三枪再度刺来,白衣右手持定锤柄一横,三柄长枪全刺在了岛津的锤面上。大谷吉继与生驹亲正迅速退开,护卫在将军的身前。蜂须贺家政与白衣人对了一掌,口中喷出了不少鲜血,但仍未倒下。

  交手两回合,倒了两人,血洒了一地。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白衣人拂袖掸掸衣上尘灰,缓缓说道。

  他说的是中国古代的一个故事,那时候的君王失掉了他的梅花鹿,于是引来了全天下的人一同追逐。

  “秦何以失鹿?自弃之也。”白衣人抬眼看着将军。

  他说的是中国古代的一个道理,他仿佛要告诉这位将军,逐鹿中原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他随时都有可能失掉他的鹿,尤其是在他的野心面前。

  他说的都是日语,但将军似乎没有听懂。他单手一挥,帐中大将们再度涌上,帐外也冲进来数百名火枪手,领队的叫宇喜多秀家。

  “哈哈哈哈。”白衣人纵声长笑。他的身形在笑声中如鬼魅一般穿过了大谷和生驹直冲到将军的面前,将军的反应也很快,两人对了三掌,将军退了三步,白衣人已跃出了帐外。

  “発砲する!”

  最前面的火枪手们早已装好了铅丸,正要瞄准发射时,一股大力拂来,枪折人倒。后排的数十柄火绳枪点响了几声轰鸣,射出的铅弹却都从白衣边擦过。

  白衣转袖飘然,霎时间消失在夜幕中。哪怕他一身白衣醒目,却恍如一道流星划过的轨迹,刹那间,弹指刻,如昙花一现,似迷梦当空,消散无踪。

  可这不是梦。

  将军的五脏六腑仿佛翻转了过来,他无力地瘫软在地。

  这一年是明朝万历二十六年,这一年是日本国安土桃山时代的末期。

  那位将军的名字叫做丰臣秀吉,是日本幕府的关白。

  他在那一夜之后,回到了日本的伏见城,留下了一首辞世歌后便离开了人世。入侵明朝属国朝鲜的军队,也陆续地退回了日本。这就是文禄·庆长之役的最终幕落。

  “朝露般降临,朝露般消散,此即吾生。大阪的往事,宛如梦中的梦。”

  这首歌说的是丰臣自己?亦或也是那个如迷梦一般的白衣?

  也许,只有丰臣秀吉才会知道。

  [1]出自唐王维《老将行》,全诗如下: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军。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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