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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一六五章 釜底抽薪


  此前, 陆仲德在严刑拷打之下,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承认他私造海船是受了苏三的指使,造船牟利是假, 利用海船帮倭寇大举渡海,与苏家里应外合,图谋不轨才是真。

  就在不久之前,陆海源抵受不住大刑伺候, 也已经招认了自己所犯的谋逆之罪。

  陆怀看着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本想给陆怀一个机会,若是陆怀能说出今天跟陆海源、陆海发一起进城,是要干什么, 想要销毁哪些犯罪证据, 对陆仲德的大逆不道之举, 又知道多少,他好定罪交差, 陆怀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可惜, 陆怀冥顽不灵, 狡诈的程度,似也与陆仲德不相上下。

  陆怀在那么害怕慌张的情状之下, 做起避重就轻这种事来,还是信手拈来, 游刃有余, 三言两语, 就撇清了和陆海发、陆海源有什么密切的关联。这要是耐着性子审下去,不知道还要周旋多久,费多少唇舌时间。

  还是来点简单粗暴,但却快速有效的法子好!

  “哼。”张师爷冷哼一声,将惊堂木狠狠一拍,脸色更沉更冷地对陆怀喝道:“我看你分明是避重就轻,砌词狡辩!”

  他从袖带你抽出一份供词,抖开,扔在了陆怀的面前,冷冷地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堂弟陆海源已经招认了,今日与你一同入城,是要去销毁你们私造海船,勾结倭寇,意图谋逆的罪证!”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让你老实交代,说出实情。或许看在你对陆仲德父子大逆不道之举揭发有功,我还会向府尹大人进言,请府尹大人奏明朝廷,饶你一命。你却不是推说不知道陆仲德被捕下狱的缘由,便是暗示与陆海发、陆海源二人关系并不亲近,根本没把我的好意放在眼里!”

  “你这也分明是没有把朝廷的法度放在眼里!你以为,我真是治不了你,才对你这么客气吗?像你这般刁顽狡诈之徒,不让你受些皮肉之苦,我看你是不会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师爷说罢,怒道一声:“来人——”

  囚室大门马上即被推开,四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狱卒鱼贯而入。

  为首的大眼袋狱卒冲到陆怀身边,一把扯起陆怀的后衣领,将陆怀提溜了起来。精明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泽,哈腰向师爷请示:“张师爷,怎么收拾这小子?”

  张师爷微微一笑,靠向了椅背,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道:“你看他斯斯文文的,那就来文的吧。”

  张师爷是在笑着,可是那双精明的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狠辣与残酷。

  陆怀大概知道一点流行于衙门里的暗语黑话。来文的,应该是指用不在身体表面上留下伤痕的刑讯手段对付他,听说那些法子既阴险,又狠毒。

  不过陆怀顾不及去想这些人到底是要怎么对他。师爷的话,还有落在他眼前,半开半掩的供词,已经将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陆海源竟然真的已经招认,今日入城,是要去销毁私造海船,勾结倭寇,意图谋逆的罪证,而且还在供词上面画押了!

  这就等于,陆海源陆仲德已经脱不开谋逆之罪了!现在这师爷又要对他用刑,怕是铁了心要将罪名扩大到他陆氏一族的身上,为府尹的升迁之路做垫脚之石!

  陆怀思索间,狱卒已经在他被反捆于身后的手腕上,又系上了一条长长的绳子。而师爷,则到桌案边,点起了一支长烛,提笔沾墨,飞快写下什么。

  片刻后,师爷将毛笔搁置一旁,提起写完的纸吹了吹。狱卒突然扯起长绳,抬手一扬,长绳的另一端就穿过了囚室上方的横梁,垂了下来。

  随后,两个狱卒用力一扯垂下的那端,便将陆怀高高地吊了起来。陆怀的双手一直被反绑在身后,突然被这样一扯,反拧关节的剧痛,便碎骨噬心一般从两肩传来,蔓延向四肢百骸。

  “啊——”陆怀饶是极能忍疼,这样的剧痛之下,也不由得痛苦地喊叫了出来,太阳穴旁的血管,都痛得“突突”直跳,额头上瞬间就沁满了一层冷汗。

  不知吊了多久,师爷才摆了摆手。

  狱卒松了松绳子,让陆怀下落一些,脚尖刚刚能沾到地上,却又挨得不实诚。

  陆怀稍微松懈一点点,系在手腕上的长绳就立即被抻直,肩膀关节与手腕,就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简直比刚刚被扯起来的那一下还要人命。

  师爷一手拿着印泥,一手拎着那张纸,走到了陆怀的面前,又换上了温暖如春的笑脸,好声好气地与陆怀商量。

  “疼吧?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你要是不肯老实交代,还有更疼的在等着你。”师爷说着,指了指左侧靠墙的一张木桌子。

  “看到那上面的沙袋了吗?你要是不老实,就把那些沙袋一个一个地往你的身上加。先往你的脚踝上系,运气‘好’的话,吊上个两三天,你就能看到自己的手脚,与肢体分离的样子了。”

  “你要是还不老实,就往你的腰上系。这样做,虽然最终会让你骨肉分离,让你尝尽钻心刺骨的痛苦,但是你却死不了,气血还是通畅的。”

  “只要在你咽气儿之前,把沙袋及时取下来,你死后就不会留下异样的尸斑,那可是连真正的死因都查不出来。而这,也只是种种文手段的其中一种。”

  陆怀紧咬牙关,怒目盯着师爷,钻心的剧烈疼痛,让他额头与周身的冷汗,像雨一样往下落。

  “呵呵。”师爷看着陆怀痛苦的样子,冷笑了两声,将写好的那张纸,放在陆怀的眼前,晃了晃。“我与你无冤无仇,只是想让你老老实实地说出实情而已。你要是说得不对,不好,还要受皮肉之苦,现在我已经把你应该招认的话,写在了上面。”

  “你要是愿意签字画押,就点点头,我就让他们把你放下来。我可以和你保证,只要你签字画押,一定不会有性命之虞。但你要是不肯听劝的话,最终难免一死不说,在牢里的每一天,都要过得受尽煎熬与折磨。”

  陆怀扫了扫眼前的供状,上面的意思,是他陆怀知道陆仲德一直为苏三做事,陆仲德还是苏三的心腹。

  他陆怀受陆仲德之托,购置宅院,帮陆仲德藏匿与私造海船相关的人证物证,并且日常里,经常能听到陆仲德对今上有不端不敬之语,还曾在随陆仲德前往东南沿海之地时,亲眼见到陆仲德与倭寇秘密来往。

  虽然供词里,没有一条是说,他陆怀直接参与了谋逆之事。可是陆海源的供词里,已经招认了,私造海船与谋逆有关。

  他助亲叔匿藏与谋反相关的物证,闻听不敬之言,眼见通倭之事,又都隐瞒不报,说他不知陆仲德谋逆之事,谁能信?

  如果他现在就表明内官身份,他倒是可以不签字,不画押,可是陆海源的供词该怎么办?那些被查到的账册怎么办?陆仲德的供词,还有被抓的账房审出的供词又该怎么办?

  顺天府衙见事情败露,还不得在放走他之前,就将陆仲德、陆海源等人的供词,送报有司,以求尽速定罪!

  如果他将事情闹大,或许顺天府尹和师爷,会因为私审内官获罪,可那不代表,就可以抹去已经记录在案的白纸黑字。

  他只能救得了他自己有什么用!到底怎么做,才能将所有不利的供词作废,保得住他陆氏全族上上下下?

  陆怀心念电转,反复思索,不防备,后腰上狠狠挨了一脚。

  狱卒不耐烦地喝问:“到底想清楚没有!你有时间,师爷大人可没空和你干耗着!”

  陆怀被踹得一晃,绳子抻得僵直,双肩关节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就像是真要骨肉分离了一般,让陆怀痛的脑内阵阵发空,全身几乎要痛得痉挛起来。

  师爷继续冷笑着劝说陆怀:“我劝你省省力气,早点同意吧。就算你不认,你的叔父,你的堂弟都认了,还有你叔父手下的人,那么多的人,都会认,白纸黑字,已经成了证据,你自己还硬抗什么呢?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救你不成?”

  陆怀身体上的剧痛,一阵强过一阵,他用力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突然,脑内灵光一闪,竟让他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这个师爷真是提醒他了。事到如今,还真有人可以救他!已经成了证据的白纸黑字,也未必就能作为呈堂之供!

  陆怀强忍几欲昏厥的剧痛,咬着牙,点了点头,虚弱地道:“你放我下去,我,我愿画押!”

  师爷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马上命令狱卒将陆怀放下,把印泥和供状,都递到了陆怀的手边。

  陆怀瘫坐地上,感觉双臂几乎已不是自己的。

  他紧紧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挪过手臂,将供状捋开,仔细地快速读了一遍,指了指一处地方,无力地道:“这里的日子写得、写得不对,我前两个月并未往东南去过,叔父那时也不在东南,而是、而是一直在京城为堂弟科考铺路。”

  师爷觉得陆怀说得像是真的,紧蹙眉头,眯起精明的圆眼睛,马上问:“那他什么时候在?”

  “去年,去年我们都在那边。”陆怀虚弱无比地道。

  师爷捋了捋胡子,马上撕掉这份供状,让狱卒拿到一边烧了,重写了一份供状,放在了陆怀的手边。

  陆怀看过供状,马上签上了名字,按上了手印。

  师爷捧起供状,满意地勾起唇角,自负地喃喃:“哈哈,齐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明日将账册改完,还可赶得及报送有司!”

  师爷轻蔑地看了一眼陆怀,吩咐狱卒看好陆怀,便拿着供状走出了囚室。

  狱卒将大门锁紧。陆怀艰难地挪到桌腿旁,靠在上面,歪头看了一眼烧着的长烛。

  原本,他可能还要费点心思去弄清楚,府衙什么时候才会把他们的供词报送各方有司。师爷的话,倒是帮他免去了很多麻烦之处。

  顺天府衙查到大案要案,必然直接抄送通政使司,希望能够尽早转呈皇上裁夺。

  但通政使司接到抄送后,会先将奏章与案卷,送达司礼监,司礼监值员审核无误后,才会呈予皇上裁夺。

  陆止职升秉笔后,曾特地去兵仗局探望过他,在他进宫领取矿石头款与契书时,又特地到兵仗局见了他一面。两次特地看望之后,司礼监中,不会有人不知道陆怀是陆止的师父。

  他六月方才离宫,如何能在去年,便与陆仲德同去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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