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下同悲蜀亦殇
聊起来王摩才知道，近日里王家报丧，得知王贤的死讯，王家的亲属逐渐赶来吊丧，远在蓬安的彭显均反倒是先到的。只是，他与张翠娥久等王摩不止，出来打听才知道他在这里，老远就听到他那一番激昂的话语。
王摩又是那番皇天上帝开蒙的谎言搪塞，张翠娥是深信不疑了，可是彭显均却没那么容易糊弄。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摩，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桌子板凳这些全都摆好，厨房里将饺子，汤圆，回锅肉，龙眼肉等菜肴一一呈上，众人当即围了桌子，一顿好吃。连带平日里上不了席面的女人也被王摩强命坐了上来，个个吃的肚儿圆。小孩子们脸都笑烂了，看王摩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崇拜。
等众人散去，张翠娥这才拉着王摩回到宅子中王贤的牌位下，屏退众人，脸一沉：“畜生，你给我跪下！”
王摩不知发生了何事，可还是乖乖的跪在了地上。
“你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造反这字是能随便说的么？王家撑死不过一个乡下土财主，你不害的大家被诛九族不心甘是不是？我问你，祠堂里，和族老，各房主事商量的到底如何了？”张翠娥一开始是激动，可是到了现在却是后怕。
这么多年，来来去去的造了多少反，打了多少仗？朝廷还是朝廷，反倒是造反的人没个好下场，便是夫君推崇的石达开，最后不也是被凌迟了！
这个小畜生，怎么就敢胡说八道煽动人心呢？张氏心头一紧，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王摩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才将祠堂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娘，你就放心吧。孩儿这次真的是有把握才这么干的。”无论是血缘上的亲情还是张翠娥的举动，都让王摩将眼前这妇女当成了自己的娘亲，他也不想她担心。
“你这孩子，从小便不安生。”张翠娥一指头点在王摩额头上，“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什么皇天上帝开蒙，反正，你自己做事三思而后行。今日你说那些大道理，娘虽然见识短，可也觉得有理。既然要做，你就要做好，不要担心家里。娘是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这么多人指望着你呢。”
“娘！”王摩心头一热，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你爹说过，那王家的秘藏十分重要，你自己早点去起出来。给你爹磕几个头就去吧！”张翠娥有些倦怠的挥了挥手。“放心吧，娘会为你解决后顾之忧的。你二弟那边，你不用担心。”
王摩的二弟叫王庄，天生智力有些障碍，就是俗称的痴呆，也正因为如此，当年王家才会有他的香火流传下来，不至于绝嗣。不过，如今王摩没事，王庄还在江口分州的酒庄自顾自的玩耍。
“是！”王摩依言在自家老爹的灵位前九叩首，然后，唤了石忆达和十名武装家丁便去了那地方。
“老爷，你说这孩子……哎，我这心里真的是有些担心啊！”抱着王贤的牌位，张翠娥一脸憔悴，“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早！”
“夫人！”芙蓉快步上前，凑到她的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番话。
“打死，立马叫人给我打死！反了天了还！”张翠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王大虎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王大虎便进来叩见，头上的辫子已经没了，他也学着王摩束发了。
“夫人！”
“大虎，”张翠娥叫的亲热，可是脸上却仿佛寒冰似地，“这少爷要造反，里里外外，不想跟他同心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你派人去把出去的要道给我守好了。要走亲戚的，让他们给我消停点。最近，只准进，不准出！谁要是敢动手动脚，不用我教吧！”
王大虎心神一凛：“夫人，我知道怎么做了。”
“很好，你们与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儿要是成了，王家自然不吝啬荣华富贵。少爷说了，他准备将王家的地给分下去。大老爷和太公他们正在商议怎么分。可要是败了，哼，诛九族的事情，你知道后果的！”张翠娥挥了挥手，“还有，派几个亲信人去联络有心人，你去吧！”
“是！”王大虎心头一跳，分田地？
便是武装家丁，月钱是有，米面不缺，可是田地可没有他们的份儿，便是老婆孩子，靠的也是做工，养蚕缫丝做衣服，浆洗之类的，这才换了不少工钱，勉强活的下去。这要是有了田地在手，那小日子该多美？
当初白莲的一条贱命，左右已经卖给王家了，那便彻底一点吧！王大虎心中猛然做出了决定！他本来就是流民，当初为了活命更跟着父亲在白莲教里上混过一段时间，自然明白张氏所指有心人是什么意思。
天地会，白莲教，还有各种潜藏在地下的反抗势力，何曾放弃过造反。如今，是该联合他们的时候了，据他所知，川东，汉中，成都府大邑等地方就有这些人的联络点。
当天下午，王家的寨墙上便挂起了三颗头颅，罪名“通匪”！一时之间，族人噤若寒蝉，聪明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小心思，老老实实的搞起造反大业来。
此刻的王摩按照娘亲的指示，自个儿带着锄头铁镐，让人守在外边，然后吭哧吭哧的挖起坑来，累的满头大汗。挖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东西给弄出来了。
这是一个小铁箱子，里面有几本册子，分别用宣纸，麻纸，布匹，丝还有铁牌，写了几份同样的文字。意思王摩也很快搞清楚了。这里有一份王氏的族谱副本，同时还有几份重要的信息。
王家二崖山上的白崖洞里，有个机关，里面藏了王家的藏书，还有当年王聪儿留下的兵甲珠宝。王家二房三房，乃是王聪儿的后代。
最重要的事情是，当有人拿着一块黄色的布，长宽都是三尺三寸的时候，王摩必须无条件全力帮助来人。
我的个神啊，这……王摩当场跌坐在地上。好死不死的，怎么和王聪儿扯上关系了？还有王家的藏书？
大家族基本都有自己的藏书。
当年祖龙秦始皇焚书坑儒，大批经典被毁，有鉴于此，后来大家族都注意私自刻录典籍，以流传后世。特别是五胡乱华之后，私家藏书更是上升到一个高度。关于如何防虫防蛀，如何抄录等等，都有各自的方法。
藏书分为几种，真本，善本，抄本。所谓真本，便是原书。也就是最古老最真实的手稿。譬如谁写了一部什么书，然后，将这部书的原本收藏起来，这便是真本。善本，便是修缮之后的。也就是，对那部书进行增删，进行注释之后形成的书。譬如《论语正义》之类的便是这样。抄本，便是对真本和善本进行誊写临摹。
一般来说，收藏的时候，真本善本抄本都会分门别类的装裱起来，先组织人手抄录一份，放在明面上的书房或者藏书阁之类的地方，装裱好的，则用木盒，放上樟脑丸等特殊药物，或者用其他盒子装好，深埋入地下，藏进洞中，反正怎么隐秘怎么藏。然后记录下特殊的记号。
因为战争，分家等等因素，外面的典籍会遗失，疏漏，被篡改，但是，真正的藏书却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是老祖宗们为了保护我们的文化而做出的一种睿智的选择。一本书，隔了几百年，可能有几十种几百种版本，但是，人死书还在！当年《永乐大典》，《四库全书》等等丛书的编纂，便得益于许多大家族的藏书上缴。
问题是，许多人都上当了。特别是《四库全书》，毁的书远远比录入的多得多！
王摩真的没有想到，在这穷乡僻壤，居然还有藏书这种事情！不过，为什么自己在后世没有发现这个呢？一想到祖训中宁可失传不可告诉外人，王摩仿佛明白了什么。
关于王聪儿，那就更传奇了。
这位白莲圣母，便是造反专家，转战多省，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她的血脉存在。怪不得，老爹王贤居然肯将油水最多的粮油铺子交给二叔三叔他们，或许也是存有这丝敬意吧！
左思右想，王摩还是决定将那些武器搬出来，顺便看看里面的藏书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们这十二个人，取了些东西，再度朝着白崖洞进发。
白崖洞，乃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在山崖中间的山洞，因为岩石呈白色的缘故，故名白崖。进出只有一条路，那边上沿着洞下的树梯攀爬上去。洞里面还存有粮食等物资。
这个地方，据说是老人们建来躲避土匪的。还有一个版本，说的这是当年抵抗蒙古人的时候，川人流传下来的山洞。后面抵抗清兵，又给利用上了。
王摩小时候都进洞玩过，老人们都说，里面以前有很多白骨。
沿着藤蔓编制的梯子，抓着大树，一步步的朝着洞口挪去，胆小的人恐怕真的要给吓死。洞口有机关，常年有人把守，如果上去的不是自己人，他便会发动机关，滚石就要直接砸下去，便是神仙，也得给活活砸死。
“老苍头！”石忆达大声喊道，“放梯子！少爷要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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