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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死生相随


  屋内已经有些晦暗不明了,阿娇点起一盏灯,瞧着昏黄的光慢慢燃起来,越照越广,她脸色平静,瓷白的雪肤被光打上暖色,却显得渺远起来。

  门开了,馆陶公主走进去,见阿娇完好的坐着,心终于安了,面带喜色走了上去,“阿娇……”

  “母亲,先叫他们出去,女儿有话要说。”

  馆陶公主忽得有了奇怪的感觉,女儿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她挥手叫人出去,才走上来。

  “母亲请坐,原谅女儿脚伤不能施礼。”阿娇一直嗓音淡淡,肃面而谈。

  “你是我女儿啊,行什么礼,脚伤了?”馆陶公主终于察觉不对。

  “梁王谋反。”阿娇声无波澜的盯着母亲直截了当道。

  “啪”得一声,馆陶公主拍案道:“休要胡言。”心里却是起伏不定,本来不知该怎么与女儿说,却不想她已经知晓。

  阿娇心痛,梁王谋反母亲不会不知道,难不成她真要弃了彻儿不顾,说道:“我有无胡说母亲的反应已经很明白了,”言语间已是严厉不已,“母亲要出尔反尔,毁言灭誓吗?”

  “放肆,你是如此与长辈说话的吗?”馆陶公主忽觉女儿长大了,她就那样坐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势,于是放软语气道:“你也该懂些道理了,不管怎样阿母都是为了你好。”

  阿娇拂起广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又垂下在腿上,面容难看,失笑道:“母亲为了我好,可却从不顾我高不高兴,不管是荣哥哥也好,彻儿也罢,从不问我的喜好,如今,母亲又准备如何为我好了?”

  馆陶公主气急,却又难过起来:“哎,罢了,既为人母又为人女,人生总是艰难。”

  一句话说的阿娇莫名心疼,她转身搭着母亲的手肯切说道:“母亲,您要知小舅舅那是谋权篡位,您不救他反而害他。”

  “胡说八道,”馆陶公主转瞬恢复神气道:“我几时害他,我尚难过,两个都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能害谁?”

  阿娇心下稍安,母亲如此说那就是她还保持中立,于是沉声道:“母亲,自古太子才是正统,咱们千万不要犯错,况且,我与彻儿也是一起的,您不帮我们?”

  馆陶公主却是面现难色,拊掌不语。

  “母亲,婚约是您定的,当初更没问我愿不愿意,也罢,如今我也喜欢彻儿了,只得嫁他。”阿娇又冷冷道。

  馆陶公主终于为难开口:“可是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阿娇并里间屏风后的刘彻皆是狠吃一惊,手脚冰凉,呆愣半晌。

  “阿娇,”馆陶公主心疼女儿,拉着她说道:“阿母的乖宝贝,你别难过,彻儿被抓暂时还不……”

  “阿母,您说什么?彻儿被抓?不是,不是皇舅舅病危……”阿娇终于回神,朝里面看了看。

  馆陶公主见女儿反应激动,说道:“怎么了这是?不管谁做皇帝……”

  “阿母快别乱说,”阿娇定神喝了口水,理理思绪问道:“您如何得知彻儿被抓的?”

  馆陶公主叹口气道:“我方出城时恰遇上彻儿被押进城,彻儿在车内,韩嫣也不见,唯识得石建,还有几个均是面善,是太子舍人吧,若不是彻儿已然被抓,我也不能轻易便出城来。”

  韩嫣石建都是这次出巡相伴的□□,阿娇低头想着:那必定是曹寿了。

  “韩嫣去了哪里?”刘彻低声自语,缓和心情坐了下来。

  馆陶公主见女儿低头不语,以为她心里难以承受这个消息,当下扯开话题,关切问道:“阿娇,你的脚伤重不重?我进来时方见到那几个狗奴才,已经斥罚了他们,竟叫你受了伤。”

  “他们已经回来这里了?他们怎么说啊?”阿娇急问,心道也够聪明,想必是韩嫣的主意,要是一起走叫梁王抓了可就坏事了,这便准备与母亲摊牌来说了。

  馆陶公主狠厉说道:“敢说什么,领罚就是。”

  “噢,是。”阿娇舒气,森然严肃的看着母亲道:“若刘彻尚有机会翻身,母亲,你帮不帮他?”

  “……阿娇,这……有什么机会,就算他未被抓也难成事,如今宫里宫外到处都是梁王的人,若有差池,那便是死路一条。”

  阿娇起身,理理衣袖,双手交叠,广袖平平整整的垂在腿前,严正的跪下,以手加额拜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行起大礼。

  “阿娇,”馆陶公主要去扶她,阿娇却闪过不起,女儿从未如此规矩严肃的行过这般大礼,平常与皇帝太后也是宠惯着撒娇,不曾三叩九拜。

  阿娇拜完双手交着垂在身前端端正正的跪着,抬头定定的看着母亲道:“阿母,女儿求您帮帮彻儿,”她脸上带着微笑,眸中泪珠子悬而未滴,神情却是坚定不移的道:“阿母,我想好了,彻儿生,我生,彻儿死,我亦死。”

  馆陶公主震惊,手抖着指着女儿说不出话来,刘彻坐在屏风后面清清楚楚的听到阿娇的话,内心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那种煎熬的感觉叫他喘不上气,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外间再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了。

  馆陶公主捶着胸口叫她起来,说道:“我当然想叫你做皇后,可你从前不是很讨厌椒房殿吗。”

  “不,阿母,我喜欢,我喜欢椒房殿喜欢做皇后,我喜欢高高在上,您知道的。”阿娇瞧着有转机赶忙补道,神知道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可这时候也管不上了。

  馆陶公主摇头:“可和命比起来,阿娇……”

  阿娇眼现厉色道:“难不成他们还真想杀了彻儿。”

  “想想刘荣吧。”馆陶公主叹气。

  阿娇突然静默了,她吸口气轻声道:“刘彻不是刘荣,他们未必有本事…杀得了彻儿……”

  “是,姑姑,您帮我,大事定成。”刘彻从里间走了出来,长身一揖,满目威严的站着。

  “彻儿!”

  “彻儿!”

  馆陶公主与阿娇都震惊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

  “我只在里间未进密室,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刘彻目光变得温和,与阿娇跪在一起,这是以太子之尊向馆陶公主求助了,他拉着阿娇的手道:“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死,我要我们好好活着。”

  馆陶公主甩袖坐下拍案,多年积攒的公主气势震慑力果然可怕,“到底怎么回事?”

  阿娇于是把其间过程都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便是这样,母亲若不帮我们,我们只好得罪您自己拼命。”

  馆陶公主气苦,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女儿,我不帮你,帮谁啊。”

  阿娇看着母亲说话时的神态分明是苍老了几分,心下酸楚不已,当下与刘彻跪倒叩谢母亲。

  馆陶公主将他们扶起问道:“如此说来马车里的太子竟是平阳侯曹寿假扮的了?”

  “是,”刘彻点头,“姑姑,父皇龙体如今怎样?”

  “你放心吧,你父皇还好,到不至于……只是太医言说不能见人,我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长乐宫陪着你祖母,去宣室殿里只看过一回,你父皇那时候只是睡着,神志不清。”馆陶公主细细说着,刘彻与阿娇静静听着,歇口气她又道:“未央长乐两宫卫尉的兵力如今都是梁王在暗中控制,郎中令只怕也跟了梁王,周仁做人很精明啊,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暗地里做的,明面上他们还不敢乱来,李广程不识照旧每日巡卫,只不过手中可控兵力是多少就不得知了,你皇祖母也就顺其自然,她虽愿小儿子继位,却也不忍胁迫大儿子。”

  刘彻眯起冷眼放着寒光,心道果然是朝堂风云的长公主,不动声色的几句就说清其中要害,他沉声道:“朝臣可有反应。”

  “朝臣有反应?皇帝有口喻,管什么用?”

  “满朝文武皆非蠢材,除过被梁王收买之人总有人能觉察不对,”刘彻展袖道:“姑姑,可否派人传信给文武百官言明此事。”

  馆陶公主冷然道:“到处都是梁王眼线,传信要被发现该如何是好?”

  刘彻黑了脸,甩手道:“我就不信到处都是他梁国人,长安自然是长安人多一些,梁王能策反,姑姑,难道我们不能吗?也不能都发现吧,退一万步讲,就算被发现几个,要的就是他们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只要消息顺利传递到各府,这件事便是要广而告之使梁王不能躲在暗处施以诡计,还有,”他对着馆陶公主拱拱手道:“还要烦请姑姑在百姓间散播梁王谋反太子平叛的言论,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觑,当然这个要稍微晚一点,否则逼急梁王狗急跳墙对父皇下狠手就得不偿失了,如今最关键是平叛要有兵力,到北军调兵必须先拿到虎符,最重要的是北军兵力一定不能落入梁王之手。”

  馆陶公主暗暗心惊,由不得对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刮目相看,百般不利的境地他一直镇定自若,威严气势不减反增,条理清晰的就道出反击方案,果真天生做皇帝的,她心里高兴,可是面上仍是稳稳的拿着,说道:“只是,这虎符要拿到谈何容易,就算拿到又如何送出来?”

  正是这个麻烦,刘彻锁起眉头,此时万不能轻举妄动冒险行事。

  “我有办法啊,”阿娇在一旁状似轻松的说道:“我去皇舅舅那里拿,至于送出来只能见机行事。”

  “不行,太危险了。”

  “不行……”

  两声齐齐的反对。

  阿娇叹气翻眼睛:“你们这样有意思吗?外甥女看望舅舅,难道他们会杀我?你们如此看不起我,那他们也是一样看不起我,嗯?再说梁王现在还不知道彻儿与我在一起,不会对我过多防备。”说着挑眉一笑。

  “可……”

  “停,别再说了,烦不烦,有更好的办法再讲话,”阿娇转而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阿母,你可要帮我打掩护哟!”

  馆陶公主担忧的说:“你的脚伤总是个问题,路都走不好。”

  “有大夫呐,哦?阿母?”阿娇笑道。

  “是,有大夫。”馆陶公主无奈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快快说完,今晚就得回城去。”

  阿娇说道:“咱们便大摇大摆回去,天晚才正打消梁王疑虑。”

  刘彻沉吟道:“巡卫禁军的统领,郎中令周仁,此人机敏善武,看重功利,姑姑您说的对,他十分精明很会做人,不管他有没有被策反,我想未央宫内必须有他做内应才好。”

  “你想怎么做?”馆陶公主问。

  “威逼利诱最适合这种人,不过做得了郎中令一般的威逼利诱是不管用的,”刘彻从腰带上取下一物说道:“阿娇姐,这只眼睛还记不记得?”

  阿娇点头,那是第一回逛上元节夜市她送的,刘彻一直佩戴,只是他常穿玄色衣服,那黑色眼睛悬在腰上的配饰里并不显眼。

  刘彻眼皮低垂掩去眸中冷霜,说道:“是,周仁统领宫中禁军,我平日不能与他相交过深,但交面却多,它一直在我腰间,周仁肯定识得,识时务之人定解其意,我再书信一封以保万全。”

  馆陶公主定音:“好,内外夹击,不过要快,已经近半月了,梁王要没耐心了。”

  “正是,”刘彻略有担忧的说道:“李广曾私受刘武官印,此凶险时刻,我十分担心父皇安危。”

  馆陶公主听了这话也是不禁一骇,想了想说道:“李广曾得先皇御口褒赞,又在边关御过敌,当不会起反叛之心,最多是愚钝不通政事只晓练兵罢了,你别担心,我派侯府暗卫护你父皇。”

  刘彻重重点头,犹豫片刻终于叹出声道:“姑姑,求您留意曹寿的关押之所。”

  馆陶公主道:“嗯。好了,你进去吧,要先叫大夫进来看看阿娇,你好好呆着,还是小心为上。”

  刘彻一揖进去了。

  馆陶公主出去叫了人进来,老大夫看着阿娇高肿的脚连连叹气,馆陶公主看着心疼的直气刘彻,暗想叫他好好吃吃苦头才行。

  “好了,叹什么气,我只问你明天能正常走路吗?”阿娇拽着袖子语气冷淡。

  老大夫惊恐的抬头:“翁主,您这伤势磨的久了,需静养好些日子才能恢复,便是擦上我祖传的良药也要好好休息,走路都难,正常根本不可能。”

  阿娇问:“没有办法了吗?”

  老大夫犹豫道:“强行只怕落下……”

  “嘘~,闭嘴!”阿娇急忙叫他禁声,又忙给馆陶公主使眼色,馆陶公主满眼心疼之色也没办法,说道:“快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法子把翁主治好,我重重有赏。”

  老大夫为难道:“是,是是,不过要回城去才行。”

  “……”阿娇无语,“行,快去准备吧。”

  馆陶公主摸摸阿娇的头转而吩咐道:“采衣,叫人备车。”

  阿娇忽然想起来一事,说道:“啊,母亲,今天回来的人,叫他们过来看看吧。”

  这个时候还想得这许多,盼有个好结果也不枉负了这一番冒险受伤,馆陶公主叹气:“采衣?”

  “诺,奴婢领命。”采衣得令出去找阿娇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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