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仰望者

　　菲利克斯跟在巫婆的身后，走到世界树的下面，然后看着她一个闪跃来到世界树犹如华盖一样巨大的树冠之上。这位伟大的女性伸出右手食指，白皙的指尖闪耀着浓郁的黑光，然后她在空中轻轻的一划，虚空就像一张薄薄的纸张被其轻易的撕开一个大大的黑漆漆的裂痕。

　　从裂痕里面顿时喷涌出一股强大、恐怖的空间乱流和位面切割之力，巫婆面无表情的轻轻抬起手虚引，然后双手画出繁复、深奥的符印，这股强大的力量在其手上顿时变得无比的温顺，然后被其牵引着嫁接到世界树巨大的树身内。

　　世界树突然无风自动，枝叶剧烈的舒展，枝条变得更加的鲜嫩、碧绿，甚至有了淡淡的晶莹，随着其枝叶的摆动，空中出现淡淡的波纹，似乎整个虚空都在随其摇摆。

　　随后，做完这一切的黑袍巫婆就如神邸一般，俯视了一眼站在地面上的菲利克斯，淡淡的说道：

　　“菲利克斯，【位面切割十字】法阵确实很是不错，不过绘制速度太过缓慢，加快速度吧，也许某一天，它会成为你最坚固的屏障。”

　　【位面切割十字】法阵乃是完全由苏菲亚女王陛下亲手依据世界树为依托而设计，如今也仅仅完工了十之六七。这个堪称史诗的巨大法阵耗费的珍稀魔法材料完全就可以以恐怖来形容，裁决这几年来通过【赎罪券】、竞技场、拍卖行等等各种手段赚取的海量金币，除了日常的开销之后，几乎全部投进了这座法阵里面，根本没有剩余。若非如今裁决的财政根基已成，几个吸金机器日夜不停的为之赚取大量的金币，恐怖菲利克斯又要面临破产的困境了。

　　说完之后，黑袍巫婆一脚踏进乱流中，空间裂缝缓缓的关闭。菲利克斯站在世界树下，静静的昂头仰视着树顶，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一声长长的叹息出现在身后不远处，菲利克斯转身一看，一位穿着仆人装束的高大老人正自远处缓缓地走来。而自己的那位黑暗仆从也在一边暗暗地戒备。很快对方就来到了近前，老人也如菲利克斯一般抬头仰望着树顶，轻轻的说道：

　　“很多年前，我就像你今天一样，在下面仰视着她。不知不觉，就是一百二十年。”

　　语调低沉，充满叹息，同时带着一股深深的失落和无所适从。

　　菲利克斯看着这位来自“狮子王”家族的强大圣棺骑士，淡淡的说道：

　　“老师说过，她不需要人仰视，也从不在意别人的仰视。”

　　老人闻言，身躯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自嘲的说道：

　　“不需要，也不在意吗？也对，像她这种如神邸一般高高站在世界顶端的伟大存在，又怎么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东西！”

　　菲利克斯从怀中拿出一个酒瓶，然后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的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拍拍地面，将手中的酒瓶向着老人递了过去。这位来自“狮子王”布雷克家族、在帝国默默无闻但却比任何一位圣棺骑士都要强大的老人发出一声轻笑，接过酒瓶也如菲利克斯一般坐在地上，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然后放到两人身前的地上。两人并肩席地而坐，就像一对亲密的祖孙俩。

　　黑暗仆从艾米特面带微笑的站在一边，而骨龙唐纳德则老老实实的趴在世界树上，很是沮丧，要是早知道这个女人是主人的老师，之前自己就应该大义凛然的将之拦住，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最坚定不移的忠诚，失算啊失算，龙生真是痛苦啊！

　　菲利克斯的管家芭芭拉小姐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远处并肩而坐的两人，眼中露出一丝的不可思议，她自言自语道：

　　“要是让贵族们看到大执政官阁下和狮子王的先祖竟然如此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肯定会大跌眼镜吧！”

　　随后，这位严格遵守礼仪约束却被贵族们绑在柱子上像牲畜一样拍卖、猥亵的前准王妃淑女的脸上换上淡淡的嘲弄，低声的说道：

　　“去他妈的贵族！”

　　老人看着远处，拿起酒瓶再次喝了一口，然后轻轻的说道：

　　“我和她认识有一百二十三年了，说起来可能你还不信，我和她仅仅见过一面，对她来说，我只是个小丑般的蠢蛋，只怕她都不会记起曾经见过我这么个人吧。”

　　菲利克斯就像一个忠实的听众，认真的、静静的倾听，不言不语。

　　“那一年，我刚刚晋升到高阶骑士，得意忘形。再加上被一些骑士小说和吟游诗人的传唱所毒害，竟然头脑发热，不知死活的想要去屠龙，做一回勇士。而正好有一条黑龙出没于魔兽森林与行省边缘作恶，然后我穿着盔甲骑着战马就赶了过去。”

　　菲利克斯刚刚拿起酒瓶，闻言放了下来，愕然说道：

　　“【温顺者】塞尔特波斯？”

　　【温顺者】塞尔特波斯，乃是一条身体巨大、实力极为恐怖的黑色巨龙，目前它就居住在魔兽森林的深处。别看这条黑龙力量强大，但却性情极为温顺，同时也是唯一一条游离龙山和四大龙脉之外，却没有被人类所屠戮的巨龙。

　　布雷克家族的圣棺老人闻言，诧异的看了菲利克斯一眼，惊讶的说道：

　　“想不到你竟然学识如此的渊博，难怪能有今天的成就。不错，就是它。不过那时候它可不是【温顺者】，而是【黑色暴君】。”

　　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道：

　　“我在魔兽森林与行省边缘寻找了好久，终于让我等到了它。可是一见之下差点吓得我屁滚尿流，当时它正从半空飞过，那庞大的身躯和巨大的龙威差点让我吓破了胆。我趴在地上，等它过去之后，犹豫了很久，出于对骑士精神的信仰和对荣誉的维护，我还是决定继续去与之决斗。然后我偷偷地跟在其后面，数日之后终于让我找到了它暂时的栖息地。

　　那是一处很大的湖边，我借着树木草丛的掩护，偷偷摸摸的慢慢的爬了过去。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后，我方才鼓起勇气，哆哆嗦嗦的拿着骑士枪跳了出去，然后颤抖着喝了句，我是来自布雷克家族的骑士克拉伦斯，今天我要代表正义和光明来惩罚你这条作恶多端的邪恶黑龙！”

　　菲利克斯闻言，差点将口中的酒水喷了出去，他转头看着老人，神色古怪。这位强大的圣棺骑士克拉伦斯瞥了一眼菲利克斯，皱着眉头，冷笑着说道：

　　“你连我的直系子孙都敢杀，还会有什么顾忌！”

　　菲利克斯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真傻比！”

　　克拉伦斯愕然，愣了一会，随即苦笑，说道：

　　“是啊，我当时就是这么傻比的跳了出去，可是我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你的那位老师，当时的她也像现在这般的年纪、容貌、装束，一点都没变。正站在那头暴君的巨大头颅上，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切开它的头皮，正在仔细的寻找着。而我一直以为正在睡觉的暴君也不知道是惧怕还是疼痛的全身颤抖，但却完全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像只温顺的羔羊。

　　我当时完全的傻了，呆呆的仰望着站在巨龙头顶上的她，一个人类，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的壮举！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着能够让巨龙甘愿俯首的人类。当时的她只是用余光瞥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

　　“想死另外找个地方，不要脏了这片山水！”

　　然后，轻轻的一抬手，一股风暴就把我远远地抛了出去。我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看着，却再也没有勇气走到近处。”

　　菲利克斯听到此处，好奇的问道：

　　“当时老师在找什么？”

　　克拉伦斯转过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菲利克斯，没好气的说道：

　　“难道你没发现，她的眼睛骨架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吗？”

　　菲利克斯默然。

　　然后这位老人继续的说道：

　　“从那以后，那头暴君就到了魔兽森林深处，性情也温和了下来。而我回到家族后，就拼命的锻炼。从未奢望能够与之比肩，只是希望能够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而不被落下太多。直到今天，还是一直在仰望，还是像一百二十多年前那样，连走到其跟前的勇气都没没有！”

　　菲利克斯沉默，良久之后，方才轻轻的说道：

　　“有些人注定是要被仰望、追赶一生的，尽管他们自己从不在意！”

　　克拉伦斯点了点头，突然他转头看着菲利克斯，冷冷的说道：

　　“菲利克斯，和我坐在一起，你不害怕么？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给弗洛伊德那个孩子报仇？到底是你白痴，还是有恃无恐到可以和一位圣棺骑士并肩而坐？”

　　菲利克斯闻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只是淡淡的反问道：

　　“那你会吗？”

　　克拉伦斯神色复杂，盯着菲利克斯看了一会，喟叹：

　　“为什么，我的子孙中就没有一位你这样的孩子呢？放心好了，虽然我们之前的约定已经失效，但是我依然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但我也不再禁止孩子们出手，你自求多福吧！”

　　菲利克斯哂笑，淡淡的说道：

　　“布雷克家族除了你这个老怪物，还真不被裁决放在眼里！那位狮子王虽然麾下有着数十万西北军团将士，但那是帝国的，是皇帝陛下的私人财产！若是他敢用来与裁决开战，那么我很佩服他的勇气的同时也很庆幸他的愚蠢，不用裁决出手，帝国和皇帝陛下就会把布雷克家族连根拔起！嘿嘿，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家族拖进地狱？”

　　克拉伦斯冷哼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

　　“狮子一旦习惯了舒适，就会退化了爪牙！一头雄健的狮子就要活在荒原上，不停地搏击，而非趴在花园里。切斯特当初若是毫不犹豫的与你开战，哪怕你的老师挡在面前、布雷克家族玉石俱焚，我也会含笑、欣慰、坚决的支持他！可惜他让我失望了。这样的家族，总有一天会湮灭葬送，倒不如借你之手，浴火重生！

　　若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一天，我只希望，你能给我留下一位让我满意的继承人！算是对我不出手的交换吧！”

　　说完，这位老人向着裁决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走去。菲利克斯敬佩的看着这位强大、睿智的老人，他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冲着老人的背影，喊道：

　　“老家伙，你若敢对老师再有什么不敬的念头，到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拖进圣事部，那是渎神！”

　　老人的背影，微微的一顿，然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欢畅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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