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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已经有太多的小母牛能够站立了。那层薄薄、潮湿的垫草几个星期以前就该换了,牛粪堆随处可见,上面都爬满了蠓虫。挤奶室也弄得一片狼藉,奶牛搅拌器扔得到处都是。

  布兰登弯着腰,走在狭窄的通道里,想看清楚母牛的右腹部到底是被什么弄伤了……肯定是某种能把它擦伤、又不至于剌穿身体的东西。他还发现有很多牛的脚都跛了,这些问题奶牛根本无法掩藏。所有这些都是他在进入病牛的牛棚之前看到的,当初他父亲就是在这里发现他“爱抚”八十九号的。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诺姆问道。

  “你没有打电话给医生,对不对?”布兰登问道,目眼青望向别处。

  诺姆犹豫了一下,说:“除了碘酒、碘酒、碘酒……那个医生还能说什么?”布兰登拉开两扇百叶窗。梯形的光线立刻洒到地板上,迫使漫天飞舞的蠓虫和微尘暴露了踪迹。

  “你在干什么?”他又打开了一扇窗户,终于,牛棚变得明亮起来。“有多少牛生病了?”他问道,跪下身去开始检查四十三号红肿的乳腺。

  “记得我们是有约定的。”诺姆叹了口气,“十几头吧。”“那其他的牛在这里干吗呢?”“只是预防一下。”布兰登检查发现更多的乳腺被感染了:“这是普通的乳腺炎?”“是的。”“你反复冲洗了……”“记得我们有过一个约定。”诺姆又嘟囔了一句。

  “是的,没错。”布兰登看向别处,“你负责照顾这些奶牛。”“儿子,现在这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现在产奶能产几桶?”“我刚刚是怎么说的来着?”人工受精盒子上的锁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布兰登大步向盒子走去,把锁扣好。“其他的小牛犊在哪儿?”“在它们原来待着的地方。”布兰登把一扇不常使用的门上的橡皮塞拔了下来,又把它塞到牛棚里经常使用的那扇门的碰锁上。“我看见那里只有三头。”“对,就那么多。”“有的流产了?”“有几头吧。”“只有几头?钩体病?”诺姆点点头:“看着像。”布兰登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啮齿目动物的痕迹“它们还没有表现出症状,你就已经给他们打预防针了?”诺姆只好又点了下头,轻微得几乎看不到,似乎它已经沉重得动不了了:“你看到荷兰母牛生的牛犊了,对吧?她和以前一样健康。”布兰登爬上四脚梯,把牛棚里一只歪了的灯泡扶了扶,然后又把梯子折好藏了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卖力?”诺姆问道,“你觉得我不够警惕吗?”这些问题布兰登并没有听进去,但是,这叫声却把奶牛给惊吓到了。记得有一次,他发现一头小牛听到父亲的手机铃声之后,心跳会立刻加速一倍:“你用病牛的奶喂小牛犊,是吗?”诺姆的下巴耷拉着,两只手掌向身边一摊。

  “看看新泽西牛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了,它们的关节里面明显染上了细菌。”“那也就是我做得不够了?”诺姆语调平静地说道,“是这个意思吗?”布兰登发现病牛里有一半会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材料、颜色或者声音稍微有点变化都会吓到它们;就连干草包装袋在牛棚里飘动一下都能够让他们瞬间疯狂起来。“把你的刀给我看看行吗?”“我做得已经够多了,”诺姆告诉他,“提醒你一下,怕你没有看到,我还做了其他的一些事。”布兰登把松散的塑料包装袋切断,团成一个球,又把小刀合上递还给他,别过脸,没有再看他父亲那沾满泥土的前额上深深的褶子。“要么你给斯特莱姆勒打电话,要么我打。”他说道,连自己都被这话吓了一跳。

  诺姆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准备大喊一声,可最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给他打”,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必须谈谈你妈妈的事。”布兰登的脸刷的一下涨红了。“她只不过是记忆衰退罢了。”他说道,重复着简奈特最喜欢用的理论。

  “布兰登啊,她连昨天她在哪里停的车都不记得了。她找了一小时都没有找到,这才给我打电话。”“更年期而已,”布兰登又说,搬出了母亲的另一句话,“它总是令人有点健忘。”“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劝劝她去找个人说说这事。我们必须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即便找个医生帮她查出是什么病,也于事无补。记忆就像肌肉一样,她不是每天都在尽力地锻炼吗。”“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鼓励……”“她没有得老年痴呆症!”布兰登几乎喊了出来,大步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堵墙,从钉子上抓下诺姆新买的红色牛头牌帽子,扔了出去,然后离开了牛棚。

  晚饭过后,布兰登开着车子出来了。路上看到德克·霍夫曼的读写板……请说英语。然后穿过东贝吉尔路,又绕到加里森路上。他想把车开到萨默斯河转弯处,那里有三棵橡树,很多奶牛场主也会把奶牛生下来的死胎丢在那里,供栖息的老鹰琢食。

  自打他从学校回来以后,就没少被身边的变化给吓到。以前在那里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秃鹰,现在几乎每棵树上都有十几只,它们牢牢地抓着树枝,活像一群面目狰狞的怪兽。他看着它们栖息,飞起来又落下,用一种更像鸽子叫、高亢且急切的声音交谈着。它们那破烂不堪的巢,看着和圆盘式卫星电视天线一样,好像是经过专门设计的,让自己的巢看着更大一些。有什么东西会让秃鹰害怕呢?它们那淡黄色的眼睛连几公里以外受伤的雪雁都能侦查得到,又怎会露出一丝的不自信呢?

  布兰登架起观鸟望远镜,现在不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带上它。而迪昂认为,这刚好进一步证明了他多么热爱自己的工作,因此对他大加赞赏。他发现那一群成双成对的鸟儿竟然彼此相处得那么和谐,他又把焦距调近,仔细观察那只最大的雌鸟。它的头上顶着千万片细小的白色羽毛,身上像是穿了闪光的黑马甲,尾巴又渐渐过渡到白色。它拍了拍翅膀,想飞过田野,并沿着河流飞上一圈,却徒劳无功,没过多久又重新回到了刚刚栖息的树枝上,用它那如修补刀一般锋利的利爪紧紧地抓着树枝。

  最后,观察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漫无目的地东瞅瞅西看看,却在这时发现头顶四周有很多轻如雪片的白杨树种子在漂浮,然后又看见很多残根断枝、沉木和盒子一样的包裹顺着混浊的苏玛斯河漂流而下。干草包上那明黄色的线好像是刚刚系上去的,估计是早上刚从平板车上滚下来的。可他记得上游应该没有桥梁或是农场之类的地方,所以也不该有什么干草包会被潮水冲走才对。他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有看见这些东西,因为没过多久,又有六个草包漂了过来,还有其他一些刚刚被忽略的。

  草包后面还跟着三根原木,这些木头明显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放进水里的,因为一般情况下,木头在水里漂了一个星期之后,就会长出一层黏糊糊的青绿色苔衣。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群秃鹰,又非常不情愿地低头看了一眼河面,然后转身钻进车里,向林赛公路桥开去。那里的河面很宽,水也要浅一些,可以看见河底那些垒球般大小的鹅卵石。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河里那些滑溜溜的石头,慢慢地蹚着深及膝盖的水走到河中央,想捡回那些搁浅的或正在漂流的草包。草包都被水泡湿了,不过掂在手里时,感觉重量还算比较正常,但他也摸到草包最外面一层的下面还包着塑料。

  他总共捡起了七个草包……应该还有一个被搁浅在了上游……并扔到岸上。他打开其中的一个,厚厚的塑料纸里包的全是拇指般大小的大麻花蕾。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便转身爬上河岸,想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可是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也看不见任何车或脚印,黑漆漆的乌云下,只有一望无垠的天地。不过,他知道这会儿某个地方肯定正躲着一个绝望的人。他们的计划很好,除了一个小小的失误,那就是不知道他晚饭后会跑到这里研究秃鹰。“找到大麻了。”他很不情愿地对着手里的摩托罗拉嘟囔了一句。

  等到嘴里塞满瓜子的塔利警员赶到的时候,布兰登又找到了另外两个塞着木塞的原木……里克管这些东西叫“棺材”……还有那个失踪的草包。把其中的一包花蕾检查完后,塔利开始给这些东西拍照。“警长还说想今天晚上给几个议员发几张照片呢。他肯定会爱死这堆东西的。你不知道,你打电话回去说发现这些东西时,他简直乐疯了。”布兰登正在帮忙把大麻堆到车子后面,以方便塔利取光拍照。这时,塔利从车里抓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递到他手里:“给你带了点东西。看过这个没有?”报纸上的女人与布兰登记忆中的那个截然不同。这张照片就像是从某份好莱坞八卦小报上扒下来的一样,她像是突然被人堵住,慌乱中转身时被人抓拍下来的,再加上她那双因过度惊吓几乎要爆裂出来的眼睛,使得整张照片看着更加戏剧化了。报纸上登的是一张特写,连她的头发丝都能看得到,照片上面写着大大的“西雅图周报”,下面是新闻标题“身陷灵薄狱”。“边境巡逻局称她为‘乌有之乡公主’。”布兰登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把它磕磕巴巴地念完了,进入下一句。

  “听说一些西雅图喜剧演员昨天晚上举着那份报纸说:‘谈谈那次最完美的约会吧!’”塔利说道,故意用一种舞台剧的语气,“‘不许闲聊。不许越界。不许拿行李。难道我们想随便搭个围墙就把这样的女人拒之门外?’”布兰登读了下去,发现这个故事并非是写她的,而是说如何将一些不法分子放到拘留中心里,如何给他们发放蓝色连身衣裤,又如何给每个人排上号的。“公主”是九零八号,就像“珍珠”是三十九号一样。报上说,这些人大多要在拘留中心待上几个月,甚至是好几年……如果政府不知道该把他们遣返到哪里去的话……然后才会帮他们举行听证会。

  “你听说了吗?你那个爆炸犯醒了。”布兰登毫无知觉地摇摇头,突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不得不一屁股坐到泥地上。突然之间,雨猛烈地下了起来,上天似乎也想助那些走私贩一臂之力……虽然有点为时晚矣……把河水水位抬高,好把他们的大麻种子送过去。

  “他们说他没事,但是我猜测他们肯定已经他妈的在拷问他的身份了。”布兰登抬头看了不断砸下来的雨水,说:“什么意思?”“就是刚刚说的意思啊。”“哦,那他是谁呢?”“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啊。”塔利拉上了雨衣,“要不要搭把手把这些大麻花蕾放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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