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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成亲


  防盗这事儿……还是要做的……  她说的“咱们家”, 自然指的是许家。在许家时,许碧的饭食都是自大厨房里出来, 不过是份例罢了, 哪比得上许瑶许珠两个。而沈家这个小厨房是给嫡长子预备的,自然精心伺候。若说比许家的厨房强倒也未必,可若说比许碧平日里的饭食强, 那恐怕倒是不差的。

  许碧不禁摇了摇头。知晴这也算是另一路的心地纯真了吧。明明她也是跟着自己被劫持的,那会儿在马车上吓得都快瘫了, 如今进了沈家就生龙活虎起来,好似那件事儿从未发生过似的。

  也亏得许碧起得够早,等她梳洗完毕,才喝了一碗粥,就听见外头有了动静:“林妈妈?”

  林妈妈也换了一件酱红的褙子, 大约为了府里有喜事的缘故, 还在髻边插了朵红色堆纱海棠花 ,满面笑容地进来:“给少奶奶道喜了。”

  这可有啥喜可道?恭贺她独守空房一夜吗?许碧心里吐槽,面上却装出点害羞的模样, 低下头去:“林妈妈——”

  “嗳,少奶奶也别害羞,这可是大喜呢,都是这么着过来的。”林妈妈明明才中年, 硬是笑出了一脸菊花纹, “这会儿老爷和夫人都在正院等着了, 夫人叫老奴过来请少奶奶去敬茶。”

  她一边说, 一边上下打量许碧。在许府的时候,原觉得这位二姑娘不怎么起眼的,没想到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是换了个人似的,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好衣裳好首饰,当真就亮眼了许多。若是再大几岁,只怕就真是个美人了。只可惜啊,这么一个美人,也不知道大少爷有没有福气消受。

  林妈妈想着,带许碧出门的时候,不由得就往正房看了一眼。昨日这鞭炮锣鼓好一阵闹腾,听说大少爷那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可见这御医说的什么家传秘方也未必管用。可也是,若御医的药真管用,以老爷那不信神佛的脾气,哪里会同意夫人这冲喜的主意呢?如今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准过几日还是一命呜呼,这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可就苦喽。

  林妈妈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领着许碧穿过翠竹掩映的小径,走进了嘉平居。

  嘉平居正房的堂屋门前,廊下已经站了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一个穿着浅紫色褙子,一个穿着翠绿色褙子,一见许碧过来,便笑吟吟打起了帘子。

  林妈妈小声道:“这是夫人身边伺候的紫罗和翠罗。”沈夫人身边四个丫鬟,红罗为首,青罗年纪与她相仿,剩下两个就小一点儿,却都是得用的。

  许碧冲两个丫鬟轻轻点了点头,跨进了堂屋。

  上首摆的却是三个座位。中间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肤色黝黑,坐在那里腰直背挺,眉目之间就隐隐透着些威严。这个不用说就是大将军沈文了。

  沈文右手边的正是沈夫人,今日又换了一身酒红色的团花袄子,满面笑容地端坐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碧却觉得沈夫人笑得有点不大自然,好像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似的。

  许碧马上就知道了沈夫人为何不大痛快,因为左边那张座椅虽是空的,却摆了一尊牌位,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沈大将军那位原配夫人,也就是沈云殊生母,连氏夫人的了。

  红罗已经将一个锦垫摆到地上了,另一个穿青色褙子的丫鬟捧着茶盘走过来,许碧便端起茶杯,入乡随俗地跪到锦垫上,对着沈文托起茶杯:“媳妇给父亲大人请安。父亲大人请用茶。”

  沈文咳嗽一声,刚要说话,就听外头紫罗轻呼了一声:“大少爷!”

  这一下满屋子的人呼一下都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红罗快步过去打起帘子,便见一乘竹轿停在嘉平居的院子里,沈云殊身上围着一件皮毛大氅,歪歪地靠在竹轿里,正试图坐起来。

  “哎哟——”红罗连忙走出去,“大少爷怎么过来了?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劝着!”

  紫电和青霜都跟着竹轿两边,紫电一面伸手去搀扶沈云殊,一面道:“大少爷今日一早醒来,说是精神好了许多。听说少奶奶在正院敬茶,便要过来一同行礼。”

  “大郎精神好了许多?”沈夫人第一个惊喜地出了声,随即起身就要往外走,“这可太好了!”

  紫罗面有苦色。她和青霜苦口婆心地劝说,可沈云殊硬要说自己精神好了,要来行礼,拦都拦不住。事实上沈云殊刚才光是起床就耗了许多力气,甚至自己都不能走出房门,还是叫了他的两个贴身小厮用椅子将他抬出来的。这副模样,哪里就能说是好了呢?

  果然,沈云殊手按在她肩上,却是根本撑不起身体。沈夫人忙招呼道:“快把轿子抬进来,别让大郎在外头吹风。”

  这简易的竹轿其实就是一把竹躺椅,两边加了抬竿而已。这会儿两个健壮的轿娘拆下抬竿,便将沈云殊连人带椅抬进了堂屋之中。

  许碧还跪在那儿呢。沈云殊突然出现,连沈文都站起来了,哪还顾得上接她手里的茶呢?但是又不好站起来——没听说过敬茶还有跪两回的,也只好继续在那儿跪着了。

  沈云殊被抬进了屋里,沈夫人仔细端详他的脸色,满面欣喜道:“大郎这气色,果然是好得多了。这王御医真是好手段,那家传的秘方果然有效!”

  许碧也转头看去,却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这也算是气色好得多了?

  沈云殊仍旧歪歪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容貌颇似沈大将军,只是一双眼睛大约是继承自母亲,形状狭长,眼尾微挑,便让他多了几分慧黠之气,比沈大将军更为俊朗。

  然而他现在的脸色可是够难看的。昨天晚上灯光昏暗还看不出来,现在于日光之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本来沈云殊肤色略深,是许碧很喜欢的蜂蜜色,但现在重伤之后透出虚弱的青白,就是一副带着死气的蜡黄色,真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揪心。就这样子沈夫人还说他好得多了,那之前得是个什么模样?

  林妈妈在旁边笑道:“御医自是好手段。不过依奴婢看,大少爷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一爽,身子自然就好了。夫人之前坚持冲喜,果然是有道理的。大少奶奶的八字也好,一下子就见了成效。”

  屋子里的人目光一下子就都落到了许碧身上。

  许碧还在那儿跪着,心里暗暗苦笑。许夫人当初也是找了借口的,说许碧正是生在那年大捷之时,许良圃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所以才将她定给了沈云殊。而嫡长女许瑶小时候多病,请人批过命说是不可早定亲事。

  这借口其实挺拙劣的,至少许碧不信沈大将军听不出来。现在林妈妈一提八字,也不知道沈大将军会怎么想。

  果然沈大将军咳嗽一声,坐回椅子上,伸手接过许碧的茶碗,目光略有些复杂地打量了她一下,摸出个荷包给了许碧:“这大老远的跑过来,听闻你也没带多少东西,拿着这个,看缺什么就自己去添置。”

  许碧把那荷包轻轻一捏,觉得里头是一卷儿纸,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公公给的是银票。

  “看老爷说的……”沈夫人抿嘴一笑,“缺什么东西,大郎媳妇只管与我说,难道我还不给她添置,要她自己去张罗不成?”

  沈大将军笑了一笑:“这不是怕她不好意思开口。”

  沈夫人从善如流地笑道:“老爷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他们年轻人与我们不同,或许置办的东西有些不合他们心意,倒是自己挑的好。”

  许碧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多谢父亲。”随便沈夫人打什么机锋,反正她就装听不懂。横竖新媳妇进门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她虽然不是一定要夹着尾巴,但情况未明的时候肯定是少说少错的。

  不过,公公给了银票,许碧就觉得自己送上的礼实在不大像样了。谁也没料到她会这么仓促就出嫁,许夫人被她敲了一笔钱早恨得要死,连嫁衣和花冠都是照着便宜的买,更不会费心替她准备什么奉给公婆的礼了。还是路姨娘没日没夜赶了两天,把平日里自己做的针线改一改,拿来给她顶上。

  奉给沈大将军和沈夫人的都是一条腰带。沈大将军这条是深青的,绣了松竹,原是路姨娘给许良圃绣的,预备三月初给他做寿礼。这颜色倒是无妨,可松竹却是文人们爱用,给沈大将军就有些不搭了。

  至于沈夫人那条腰带,原是要给许碧的。幸而许家姐妹三个,许瑶爱紫许珠爱红,许碧便一惯穿些青蓝之色,是以这条腰带颜色并不过分鲜艳。路姨娘花了一晚上将上头过于娇嫩的桃粉色碎花拆了去,又用暗些的红色滚了边子,倒也很看得过去了。

  只不过路姨娘手里没什么好东西——许家本来也不是十分富贵的人家,更何况路姨娘早就不得宠了——这腰带的料子和绣线都平平,拿到沈家人眼前就不怎么够看。

  果然她才捧出来,就听有人嗤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其中的不屑之意却分明能听得出来。许碧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沈云娇坐在一边,一张小嘴撇得跟个倒放的菱角似的,明明是颇为俏丽的眉眼,硬是拉出一股子刻薄劲儿来。

  沈大将军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却没立刻说话,似乎有些犹豫。许碧正等着他再发话,却听脚步声细碎地响,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端着盘子,从后头走了出来,眉眼都是带笑的,一直走到了沈大将军左手边上,小声道:“老爷看这个好不好?”

  沈大将军往盘子里看了一眼,眉头就微微一皱:“怎么拿了这个出来?”

  妇人抿着嘴笑,一脸欢喜的模样:“这是太太从前最喜欢的,早说了将来大少爷娶了妻,就把这个给儿媳。”

  盘子里放的是一对如意珊瑚簪子。簪头上的如意是依着珊瑚原本的形状稍加打磨而成,颜色虽不是正红,却也十分鲜艳。这并不怎么贵重,但以金托镶嵌,金红相映却很是好看,正适合刚成亲不久的少妇。

  沈大将军听了这话,脸上神色似乎就更复杂了些,还有几分怅然的样子,对着许碧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给你母亲磕个头。”

  许碧听话地转向那空椅子,心里蓦然生出一个不十分厚道的念头——沈云殊病得这么七死八活的还非得出来,莫不是怕别人忘记摆上他生母的牌位吧?也难怪沈夫人不痛快呢。

  许碧一边心里嘀咕,一边规规矩矩向连氏的牌位磕了头。

  这可没有腰带了。就连路姨娘都没想到这回事儿。幸好许碧早想到可能要拜牌位,这会儿便从腰里取下一只香囊,恭恭敬敬摆了上去。

  香囊里透出一股子菊花微带清苦的香气,连大将军不由得看了许碧一眼,终于微微叹了口气:“你有心了。”摆摆手,那托着盘子的妇人便走上前,“这是你母亲心爱的东西,拿着罢,仔细戴。”

  许碧低头应了一声。连氏最爱菊花,从前在西北那边,沈云殊院子里没别的花儿,只有菊花。就连沈大将军书房里头,还挂着连氏画的菊花图呢。这些事儿,喜鹊年纪虽小,她老子娘却是在沈家伺候久了的,自然知道一二。她照着这个说法备了个装菊花香的香囊,果然是过关了。

  托着盘子的妇人见沈大将军有些怅然,忙道:“夫人地下有知,必是喜欢的。”她穿着件桃红袄子,头上虽只简单几件首饰,却也颇为精致。许碧拿不准她是个什么身份,不禁多看了一眼。妇人便对她一笑,福了福身:“给大少奶奶请安。”

  “这是你母亲身边伺候过的人。”沈大将军随口便道,“你叫她一声香姨娘便是。”

  哦,原来这个就是大姑娘沈云婷的生母,捧香姨娘啊。虽然说是丫鬟,可是正经婆婆从前用过的人,又是长辈,许碧便连忙也行了个礼:“姨娘。”

  香姨娘连忙摆着手往后退:“婢妾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如何能当得了大少奶奶的礼。”

  沈云婷在一旁,头便微微低了下去。沈家几个兄弟姊妹,就只有她是姨娘生的,平日里就没少被沈云娇褒贬。偏姨娘又惯于做小伏低,明明父亲已经销了她身契,有了姨娘的名份,仍旧时时不忘以连氏夫人的丫鬟自居,一口一个婢妾。这两个字,每听在沈云婷耳朵里一次,就仿佛往她心上扎了一根小刺。

  沈云婷深深地吸了口气,姨娘或许觉得这样才是守礼,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生母如此卑微,让她这个女儿怎么办?

  沈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了。先给连氏的牌位见礼,那没什么可说的,谁叫她命苦做了继室呢?这一辈子都得排在原配夫人后头,也是无可奈何。

  可这会儿,竟是连捧香那个贱婢都排在她前头了!许碧还没给她这个婆母敬茶,倒是先跟捧香见上礼了。那个贱婢亲自捧着连氏的遗物出来,只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仗着自己是原配夫人用过的人,就想抢到她前头了?

  可要认真说起来,连氏有哪点儿比她强?说是书香门第,其实家里也不过就出过几个秀才,最高才是个举人,连一个能中了春闱的都没有。自然,那时候沈文也才是个小小的总旗,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沈夫人不无尖刻地想,若是连氏不死,现在可配得上做这大将军夫人,二品的诰命?虽说自己是继室,可论才学论容貌论家世,哪一样不比连氏强?若不是因为守孝耽搁了年纪,何至于要给人做填房!

  连氏都不在话下了,更何况是她用过的丫鬟呢,那般穷举人家里,又能陪出什么好丫头来。捧香这个贱婢,却总是打着连氏的旗号行事,把沈云殊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处处防着她,倒好似她要对沈云殊做什么似的。这般作态,反倒是取信于沈文,以至于现在沈文前头书房里的东西,倒是由她管着,自己这个正经的夫人反倒插不了手。

  沈夫人心里忿忿,直到许碧给她敬茶,还有点儿收不住,勉强地笑了一下,就叫丫鬟捧上一对翡翠镯子来:“戴着玩儿罢。千里迢迢的嫁过来,可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短少的,只管来跟我说。”

  沈云娇在旁边坐着,一眼看见那对镯子,脸就拉了下来。

  虽说她是个“冒名顶替”的,但仅仅是受原身的记忆影响就对路姨娘生出亲近之意,可见路姨娘的真心。可惜她才来就要嫁出去,竟然连多让路姨娘关心几天的机会都没有……

  知雨见她还是眉头不展,不禁又道:“姑娘,奴婢多嘴说一句,姨娘这般安置已是最好的了,如今您得想想您自个儿的事啊……”

  “是啊。”许碧不禁又叹了口气。虽说已经衡量过了利害关系,可冲喜难道又是什么好事不成?最糟糕的,万一她刚进了门,沈家大郎就死了呢?那她不是来冲喜的,分明是来报丧的。如果那样,沈家人会对她怎么样?她真得替自己好好打算一下了。

  流苏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据她所说,沈家的人员不算太多,但成分还是挺复杂的。

  沈大将军——她未来的公公,原配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姓连,秀才之女。只可惜身子太弱,生下长子沈云殊之后就过世了。于是两年之后,继室王氏就进了门。

  那会沈文已经做了百户,再娶自然就不是穷秀才的女儿了,这位沈夫人娘家还是先帝的王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同族,当然只是旁枝,而且离得八丈远,说起来也就是同姓而已,但总归听起来是挺能唬人的。

  王氏进门之后,很快就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沈云安,今年也有十六了;女儿沈云娇,则是跟许碧一般年纪。

  另外,沈家还有个庶出的女儿沈云婷,今年十五岁。她的生母捧香是原配夫人连氏身边的丫鬟,在连氏过世而王氏尚未进门之前,一直替沈大将军管着后宅。

  这么看来,沈家的人口跟许家差不多,可关系却是要比许家复杂多了。

  “难怪沈家这么痛快就答应让我嫁过去……”许碧不能不阴谋论一下了。如果沈云殊的亲娘还在世,恐怕是不肯让许家拿个庶女来换嫡女的,毕竟沈云殊是嫡长子,娶来的妻子是要掌家理事的,而庶女在这上头可未必能行。就说许碧这畏畏缩缩的性子,她敢管事,能管事吗?

  “要是这么看来,沈大少爷或许一时半时还不至于……”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知雨小声说。

  “哦?你说说看,为什么?”许碧很有兴趣地问。

  沈家那可是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她孤军奋斗可不行,能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知雨这小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可又勤快又聪明,比知晴不知强出多少去。最要紧的是,她对许二姑娘一片忠心,事事以她为先,这更是知晴根本比不了的。

  所以许碧也很愿意跟知雨多说说沈家,尤其知雨也要陪嫁过去,若能把她培养起来,无疑是一大助力。

  知雨想了想,迟疑着道:“奴婢想,江浙到京城这么远,就算老爷答应了,姑娘也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这前前后后的,总要花个十几天,若是沈少爷真的……如何等得了呢?”

  “说得对。”许碧笑眯眯地道,“还有吗?”

  知雨小心翼翼地看了许碧一眼:“奴婢本来只想到这个的……”还是在姑娘上吊之后才想到的,若是早点儿想到,告诉了姑娘,说不准姑娘就不会自尽,也不必受这一番苦了——看姑娘脖子上那道瘀痕到现在都还没消,本来就瘦弱,如今这脸更是只有巴掌大了。去江浙的路可不近,也不知姑娘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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