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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悔不当初


  凰安王宫,御书房。

  无寒向墨卿九禀告着昨夜芳华殿的事情,“经过仵作查验,那个女匪首是被匕首刺入腹部而亡,但匕首上面的手印是她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她想要用匕首杀人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借力扭转了匕首的方向,使匕首刺入了她自己的腹部。”

  无寒略一停顿,又道,“想要做到这样,那人武功定要在这女匪首之上。可是王后娘娘的武功和力气,并不是那个女匪首的对手,只怕是”

  闻言墨卿九微微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潜入芳华殿的不止那女匪首一人?”

  “芳华殿地面上血迹斑斑,那女匪首一个人不可能流出这么多血。但是王后娘娘并没有受伤,芳华殿的宫人也都安然无恙,这其中”无寒试探着问向墨卿九,“王,您有没有问问王后娘娘,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匪首是元昳的人。元昳派她潜入王宫,就是想要趁机掳走玲珑,来破坏孤王和她的大婚。玲珑说,是她杀了那个女匪首,因为那女匪首对她起了杀心但孤王心里也有疑惑,若是昨夜潜入芳华殿的不止一人,那其他人是谁?他们是已经逃出了王宫,还是依旧潜伏在王宫,继续等待机会?”墨卿九深深蹙眉,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属下立即带人去彻查王宫,若还有余孽潜伏在王宫中,定然不会让他们逃脱。”无寒立即道。

  “这件事交给御林军去做即可,孤王这里还有别的事吩咐你。”墨卿九想了想问道,“渊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派人将小侯爷送回府了,另外派了一队暗卫趁夜上了落霞山,找了一夜,终于在山顶找到了那些贼寇的老巢。”无寒回答道,“他们的密室建在落霞山顶上的石洞里,很是隐蔽,易守难攻。所以暗卫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隐藏在四周等待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是昨夜潜入王宫的贼人果真逃脱,今日他们回去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暗卫们就可以将他们拿下了!之后再放火烧了他们的老巢,就可以将他们彻底剿灭!”

  “如此甚好,这些作乱的山贼,当真留不得了。”墨卿九点了点头,想到昨夜之事,他眸色渐深,“孤王倒是没有想到,元昳好手段,竟然在孤王眼皮子底下布置了人手,还隐藏了这么久!孤王本想放他一马,借用熹元的力量来牵制玉朔,如今看来,真是留他不得了。”

  墨卿九说完,他转眸看向无寒,问道,“孤王听说,玉朔的使臣这几日会到凰安来,如今他们可启程了?”

  “得知玉冉死的消息后,玉隐太子就派遣使臣前往凰安,想来如今快要到了。”无寒点点头道。

  正说着,德海公公从外面垂首走了进来,禀告道,“王,玉朔太子来了,正在宫外等候。可要现在召见?”

  “哦?玉隐亲自来了?”闻言墨卿九挑眉,点了点头,“正好孤王有事和他商议,快请他进来。”

  “是。”德海公公领命退下,不多时,他引着玉隐走了进来。

  “凰安王,别来无恙。”玉隐进来后,对墨卿九行了个礼,上上下下打量着墨卿九,他笑了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多日不见,凰安王的气色越发好了,当真是让人羡慕啊!”

  “玉朔大败熹元,如今玉隐太子不也是春风得意吗?”墨卿九微微一笑,起身走上前来,和玉隐一同前往外面座位坐下,“玉隐太子,请坐。”

  “多谢凰安王。”玉隐点点头,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德海公公带着宫人端上茶来,接着便引着宫人们退下,在御书房外面守着。墨卿九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他抬眸看向玉隐,问道,“玉隐太子亲自前来凰安,是为了玉冉一事?不知玉隐太子可去过玉冉的坟墓了?”

  “唉。”提起玉冉,玉隐幽幽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已经去看过了。这件事说起来真是惭愧,玉冉犯下滔天之罪,给凰安王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凰安王不仅没有怪罪,反而令人将她好好安葬,死后也善待于她,真的是”

  “虽然这些年玉冉身在玉朔,不在凰安,但以孤王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这场动乱是因她而起,孤王始终相信,她是被人利用。”提起这件事,墨卿九也是无限伤感,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孤王和她小时候也算是一起长大,虽是多年未见,但也有旧情在,而且她还是渊儿的妻子。逝者已逝,于情于理,都该好好安葬。只是可怜了渊儿和她了”

  “凰安王能够这样想,想必玉冉的在天之灵也能够安心了。”玉隐叹息着点了点头,“在得知玉冉出事后,我立即启程前往凰安,本是想要将她的尸体带回玉朔去安葬,没想到凰安王竟待她如此好,在她死后厚葬了她。这样看来,我也不插手了,就让她留在凰安,毕竟出嫁从夫,她嫁给小侯爷为妻,以后便是凰安的人了。只是我几日前接到了凰安王的书信,信上说小侯爷要去玉朔,这是怎么回事?”

  “渊儿是心里放不下玉冉,想要去她曾经住过待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若不然他整日待在侯府,只是对着玉冉的灵位伤心了。”墨卿九叹息道,“但他一个人过去孤王不放心,于是想着把他托付给你,这才给你写了封信,倒是没想到你已经在来凰安的路上了。”

  “我在半路接到了凰安王的书信,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闻言玉隐了然,又问道,“我今日入宫前去了趟侯府,见渊小侯爷尚未启程。我想着,若是小侯爷不急,可以多等几日。等过几日我回玉朔的时候,可以带着小侯爷一起离开。”

  “这样也好,渊儿一个人,孤王终究是不放心。”闻言,墨卿九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说话的时候,玉隐打量着墨卿九,见他眉宇间隐隐有着愁色,眼睛有些许血丝,似乎是一夜未睡,他试探着问道,“今日一早我入宫路上,见凰安京城各处戒严盘查,到了王宫门前,见御林军皆是谨慎小心行事,不敢有半分差池。听说昨天夜里有贼人潜入凰安王宫,意图对王后不轨,似乎是熹元王派来的人?”

  “玉隐太子的消息倒是灵通,今日刚刚到达凰安京城,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摸个一清二楚。”闻言墨卿九随意地笑了笑,他神色原本柔和散淡,但是这一笑之下,却显出微微的犀利,“不错,昨夜的刺客的确是熹元的人。”

  “元昳还真是胆大包天!”闻言玉隐敛眉,又问道,“元昳似乎是冲着王后来的那王后如何了?”

  “王后自然是安然无恙,只不过他的人已经被孤王一网打尽。”墨卿九展颜微微笑道,“元昳此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元昳向来狂妄自负,本以为他经此大败后会收敛些,没想到竟是狗急跳墙,越发放肆了。”玉隐眸光微动,他看向墨卿九,“凰安王可有想过,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场大败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元昳野心如何,玉隐太子还没看清吗?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孤王的女人,还有这天下!”墨卿九摇了摇头,漫漫而笑道,“只可惜他生不逢时,他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孤王!所以这美人,这天下,他都得不到!他几次三番挑衅,孤王不对他出手,是孤王忙于大婚顾不得他。等孤王和王后顺利大婚后,元昳的命数也到头了。”

  “凰安王是打算大婚之后攻打熹元吗?”见墨卿九如此说,玉隐挑眉道,“为何不在大婚前攻下熹元,将熹元和元昳的人头,送给王后做大婚的贺礼呢?”

  听玉隐这样说,墨卿九低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愉悦,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声音含笑,“虽说如此但孤王和王后,都不愿将大婚延迟了。”

  “原来如此。”闻言,玉隐微微一笑,又道,“凰安王不要怪我多嘴。我只是担心,若是时间久了,熹元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从大败中恢复过来,只怕会给凰安徒增许多麻烦”

  “多谢玉隐太子关心,只是孤王不解的是”墨卿九似笑非笑地看着玉隐,神情散淡,语意却隐带尊贵之意,“既然玉隐太子担心,玉隐太子何不借此机会,将熹元一举除灭呢?”

  墨卿九的语意低柔婉转,可是隐约之间有一种凛然威势,让玉隐心神为之一慑,他压下心头升腾的不安,拱手温声道,“凰安王不是明知故问吗?玉朔虽然险胜熹元,但论实力,哪里是熹元的对手?”

  “玉隐太子谦虚了。”墨卿九笑了笑,“玉隐太子能够有胆量和熹元一战,就说明玉隐太子绝非池中之物,玉朔也是今非昔比。若玉朔果真有心无力,不是熹元和凰安的对手,玉隐太子又何必费尽心思劝孤王出手呢?”

  见他一语道破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算计,玉隐脸上微微泛红,他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凰安王”

  “玉隐太子此行,该不只是为了玉冉?若是事关熹元,孤王认为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商量。”见他尴尬,墨卿九也没有继续讽刺下去,他微微一笑,缓缓道,“讨伐熹元势在必行,只不过于你我而言,还要从长计议。”

  龙德殿中。

  安玲珑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昨天夜里她和墨卿九在御花园里说了很多很多,墨卿九将她从御花园里抱回来已经很晚了。宫人们正在芳华殿中收拾,墨卿九就将她直接抱到了他的寝宫,陪着她睡下后,他就离开了龙德殿,去御书房处理事情了。

  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新月进来,见安玲珑已经起身,她带着宫人们进来,伺候安玲珑沐浴。

  安玲珑走进浴室,新月为她脱下衣服时,她看到宫女们正在往池中撒上花瓣。

  水雾缭绕,花香袭人,浴室内飘着一股温润的香气,氤氲的雾气笼罩在她的脸庞,安玲珑走上前去,她在浴池边坐下,嫩白的手掬起温水,放在手边嗅,是一点淡淡的桃花香。

  安玲珑玉手轻抚过水面上层层桃花,那桃花色泽鲜艳,芬芳迷人,如一层粉色的锦绣铺在水面上,如朝霞般明艳。

  见她只是坐在水池边却不下去,新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问道,“娘娘是哪里不满意吗?”

  见她们小心谨慎的样子,安玲珑知道她们是昨夜受了惊吓,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很满意。”复又问道,“这桃花是从芳华殿花园里摘的吗?”

  “芳华殿花园里的桃树是王亲自吩咐给娘娘摘种的,奴婢们哪里敢随意摘取?”新月轻声道,“是内务府的人今日一早采了送进宫来的。”

  “你们都有心了。”安玲珑微微一笑,她走进水中,懒懒地靠在浴池边缘的石台上,一头青丝如墨般铺散在水面上,花瓣落在裸露的香肩上,脖颈上,美得如梦如幻。

  好香,好美好的感觉。

  新月在她身后服侍,安玲珑能够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似乎这次她回宫后,新月对她生疏了许多,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似从前了。安玲珑的手轻轻撩起水到头上和脸上,然后放下,再撩起,闲适之际,她随意地问道,“新月,你怕我,对吗?”

  听安玲珑如此问,新月一惊,连忙跪下要解释,“娘娘,奴婢”

  “你以前是唤我小姐而不是娘娘,在我面前也不是自称奴婢。”见她诚惶诚恐地跪下,安玲珑转眸看向她问道,“新月,我离开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我这般生疏了?”

  “以前是奴婢不懂事,不知道宫中的礼数,所以才会对娘娘有所冒犯。”新月连忙解释道,“但是如今奴婢知道了”

  “这不是礼数的原因。”安玲珑摇了摇头,打断了新月的话,她一双明眸看着新月慌乱的眸底,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你是疏远我,害怕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小姐对吗?”

  见安玲珑一语道破玄机,新月脸色白了白,她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辩解,可她眼神里的恐惧已经暴露了她内心所想。

  见自己猜对了,安玲珑轻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若我不是你的小姐,你会如何?你说你会始终陪在我身边,还说更喜欢现在的我这些,你不记得了吗?”

  “新月记得,新月当然记得!只是新月”提起往事,新月再也承受不住,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小姐从熹元回来后,新月就感觉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新月只当是小姐性情大变,并没有想过小姐会不是小姐啊!小姐问新月的话新月也记得,可新月只当是小姐开玩笑!可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我果真不是你的小姐了。”安玲珑轻声叹了口气,转眸问向新月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你是想等你家小姐回来吗?”

  “娘娘!”新月闻言大惊失色,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你记挂你家小姐也是人之常情。”安玲珑淡淡摇头,见她吓得颤抖,她轻声安慰她后,叹了口气道,“只不过,你家小姐已经死了,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死了。若非我的魂魄进入了她的身体,只怕半年前你们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娘娘”新月闻言震惊不已,她猛地抬眸看向安玲珑,似乎是不敢置信。

  “她死前告诉我,让我为她报仇,所以我才会回到安家,让那些欺负她,害死她的人得到报应!在安瑾庭他们死后,她留在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执念也消散了,我想,她的在天之灵应当安息了。”安玲珑垂眸轻声说着,她的目光柔和,声音轻柔不可捉摸,“说起来,终究是我欠了她的。我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所以如今我也不强求于你。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定会代替她照顾好你;你若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也会为你寻一个好的归宿”

  闻言,新月眼眸中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哽咽着,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不必急着答复我,这几日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安玲珑笑了笑道,“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

  见安玲珑如此说,新月犹豫了许久后点点头,她给安玲珑行礼后退了下去。

  新月走后,若蓝进来服侍,恰逢此时司衣坊的人送了大婚凤服的图样,若蓝一并拿了进来,向安玲珑询问道,“娘娘,司衣坊新做了大婚凤服的图样,还请娘娘挑一挑,定夺后他们立即赶制。”

  安玲珑闻言,转眸看向若蓝手中的图样,在她一一展示过后,她选了一张最简单的,“就这个。”

  “这个是不是过于简单了?”若蓝看着那图样微微一愣,轻声道,“娘娘若是都不满意,可以让他们再做了送来。王极为看重此次大婚,绝不让娘娘受半点委屈呢。”

  “再隆重的大婚,说到底也只是个形式。这形式再华美,也比不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安玲珑微微一笑,点头道,“让司衣坊的人按照这个样式做,这衣服的事情难为他们了。一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记得给他们些赏赐,这些日子他们还要继续辛苦。”

  “奴婢记住了。”若蓝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服侍王和娘娘,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新月那边,这几日你要留些心。”安玲珑看向若蓝道,“除了我,她在宫里只和你相熟,虽说你们来路不同,但总归还是亲近些。”

  “娘娘”见安玲珑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若蓝微微诧异,惊讶地看着安玲珑,“娘娘何时知道了我的身份?”

  “在御花园石桥上,你抓住我手的那一刻。”安玲珑漫漫而笑,道,“之前我一直有疑惑,为什么墨卿九能够时刻洞悉我的行踪,我去了相府,他下一刻也到了相府。我本以为是巧合,可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后来在石桥上你拉了我一把,我感觉到了你的武功,以后便留心注意了你,终于发现,你和那日在柴房救我的人很像很像。”

  “既然娘娘知晓了奴婢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把奴婢留在身边?”见安玲珑早已经洞悉了一切,若蓝一怔,不解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你是他的人,对我并没有恶意,而是奉他的命令在我身边保护我。”安玲珑微微一笑道,“或许是因为,那日在柴房你救了我。若是没有你,只怕那时我会身陷囹圄,又要多出许多波折。”

  安玲珑至今记得,当初大夫人将她关入柴房,想要趁她昏迷之际将她送入永乐侯府,在暗中救她的人就是若蓝,而她后来前往相府的行踪,也是若蓝透露给墨卿九的。

  说起来,若是没有若蓝,她和墨卿九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娘娘不怪奴婢的欺瞒之罪?”见安玲珑如此说,若蓝不解地问道。

  “你也是听命行事,更何况,你几次三番救我,我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安玲珑看着她,笑了笑道,“只是不知,你可愿意认我这个主子?”

  “若蓝的主子,向来都只有娘娘一人。”闻言,若蓝给安玲珑重重磕头,“虽说以前奴婢是奉王的命令保护在娘娘身边,可自打娘娘进宫后,王已经吩咐若蓝,从今往后只听娘娘一人吩咐。所以若蓝的主子只有娘娘一人,若蓝愿意为了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果然是有心了。”闻言,安玲珑微微诧异,没想到墨卿九竟然早就不用若蓝。见若蓝跪伏在地上,她伸手扶起她来,微微一笑叮嘱道,“今后的日子还长着,说什么死不死的?记着,不管是你,还是新月,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夜里,月牙般的月亮悬挂天上,在乌云间若隐若现。夜色沉静,略有些阴沉,乌云漫天,正如男子的心境,绝望阴沉,满心阴霾。

  宅院的花园中,元昳一个人颓然坐在凉亭里,身旁放了许多酒壶,而凉亭外,乌压压地跪着许多侍女侍卫。

  不顾他们的苦苦哀求,他拿着酒壶,仰首,一口一口喝着烈酒。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觉在喉间蔓延,继而蔓延到心间,让他的心疼得抽搐。

  不顾心口的疼痛,他不住地往口里倒着酒,冰冷的酒顺着口流到了衣襟中,浸湿了包裹他胸口伤口的纱布。他疼得抽搐,却依旧不停地喝着酒,麻痹着自己疼痛的内心,似乎身体的疼痛能够减轻心里的疼痛。

  那天晚上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他就躺在房间里,身边是他从熹元带来的暗卫和护卫。他们说,他们在宫外发现了他,却不知道是谁将他送出宫来的。

  会是她吗?

  怎么可能?

  她恨他入骨,恨不得亲眼看着他死才好。自己乖乖送到她手里,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此时此刻,元昳无心去想这件事。自从他醒来,那天晚上她对他说的话始终在他耳边回响,她恨意盎然的眼眸始终在他脑海里浮现,如同利箭把他的心穿透,让他的心鲜血淋漓。

  “玲珑”元昳痛苦地呢喃着那个让他心痛,让他欲罢不能的名字。

  可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她对他说的话,一句句冷酷无情的话如刀子般戳着他的心窝,将他的心狠狠割裂,鲜血淋漓。

  真的,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夜的情形。

  那天晚上他问她,究竟怎样才能原谅他。她说,除非你死了。

  除非他死了她才愿意原谅他,她究竟是有多恨他啊!

  也对,她该恨他的,毕竟当初是他亲手害死了她!那时候他狠戾无情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都心惊肉跳,难怪她会始终记得,不愿意原谅他。

  是他自己造的孽,才让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该死啊!

  若是他早知道是她救了他,他就不会轻易相信郭紫珺,也不会在苏昊冥的撺掇下对她下手,狠心置她于死地!

  只可惜,造化弄人。老天就是这么残忍,让他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后,又知道了一切真相。所以如今他仅剩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懊悔了!

  想到这里,元昳拿起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千杯不醉的他,只想着此时快点醉了,有时候醉了,他才能看到她,看到她对着他笑。也只有醉了,他才能够再次重温,他们曾经的美好日子。

  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凉亭外满是破碎的酒壶,元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颓然靠在栏杆上,他将手中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他一拳狠狠地砸在柱子上,瞬时血雾飞溅,猩红妖娆。

  “老天,这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元昳痛苦的话语随着萧瑟的夜风响起,悲伤的眸子中布满血丝,一向意气风发的熹元王此时竟满是颓然,“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老天!”

  元昳痛苦地呢喃着,凉亭外面跪着的侍女侍卫皆是心惊胆战,不住地磕头乞求着,“王,您要保重龙体啊!您的伤尚未痊愈,不能这样喝酒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保重龙体?”元昳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在笑命运的捉弄,又似乎在笑他自己,“保重龙体又有什么用?她能回来吗?她恨不得我死啊!若是只有我死她才愿意原谅我,我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做什么?”

  元昳说着他猛地起身,长长的白衣如雪,乌发如墨,他看着漆黑天幕,看着遥遥的重楼,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朝着亭子外面走去,走到一个侍卫面前时,猛地伸手抽了他腰间的剑。他将剑抓在自己手心里,定定地看着剑身,双目猩红。

  见他忽然拔剑出来,侍女和侍卫们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了,连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欲从他手中把剑夺下来。可他们哪里是元昳的对手?轻易就被元昳甩开跌倒在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昳手里拿着剑,似疯癫般在寂静的夜里大笑着。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元昳痛苦地呢喃着,他手中长剑一振,摇摇晃晃就在阁中舞了起来,一边舞剑一边长笑不绝。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哈哈”

  他醉意朦胧,长剑如月寒,满室皆是剑气。侍女侍卫们见他如此,惊得连连退后,不敢近身来,只是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王,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剑风过处,案几崩断,杯盘狼藉一片。元昳如疯了一样砍翻眼前所有碍眼的事物,似乎这样能够让他的心好受一些。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此何人哉?此何人哉”

  他笑着念着,疯狂地砍着,直到凉亭里的一切都破碎在他剑下,再也没有东西可以下手时,他终于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一双通红的眸忽然牢牢盯着眼前震惊不已的护卫侍女们,见他们惊恐不已,他长剑直指一人,笑着问道,“她说孤王可怜,你觉得孤王可怜吗?可怜吗?哈哈”

  被他长剑指住的侍女见他疯癫的神色吓得拼命摇头,见他们吓得后退,元昳心中怒气升腾,他举着剑朝着侍女侍卫们走去,不住地狂笑着,“说,你们觉得孤王可怜吗?可怜吗?”

  “可不可怜,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忽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元昳闻言眸色一紧,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之处,却见一个青色的身影晃动,下一刻,那人的手掌袭上了元昳的手腕,元昳吃痛,他手掌一松,握在手心里的剑应声落在了地上。

  冷不防的力道袭来,元昳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可他醉的厉害,身子一晃,踉跄着跌在地上。地面上的碎瓷划过他的手臂,一片鲜血淋漓,却让他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慕青璃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楚眼前之人,元昳渐渐恢复了理智。见他不再疯癫狂笑,侍女们连忙上前扶了他起来,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而此时他胸前的伤口也开裂,血透过纱布渗了出来,衣襟上血迹斑斑。

  “我若是不来,只怕你现在已经被凰安王的人给抓走了。”青璃公子垂眸看着狼狈不堪的元昳,冷声道,“堂堂熹元王,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真是可笑。”

  “慕青璃,你也觉得孤王很可怜,是不是?”听青璃公子这么说,元昳低声笑了起来,他凄凉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久久回荡不散,“是啊,孤王的确可怜!从小到大孤王都活在阴谋和争斗中,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别人,保护着自己。为了活下去,我除掉了所有挡我路的人,包括她!可是到头来呢?我不仅失去了她,几乎失去了所有!我算计了这么多年,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人吗?”

  “是,你的确可怜!但你的可怜之处不在于你的失败,而在于你的颓丧!你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找回她,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可如今你却自暴自弃!你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样子,除了让自己越来越无用,你还能做什么!”青璃公子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他,说出的话语毫不留情,“想挽回局面吗?想要得到她吗?那就清醒清醒!立即回熹元去!有我助你一臂之力,总有一天你会东山再起,把你失去的都夺回来!”

  “现在清醒有什么用?她不愿意原谅我,而且过几日她就要大婚了,她再也不属于我了”元昳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抱着头呢喃着,“经此一事,墨卿九定然恨我入骨,说不定此时正在筹谋攻打熹元!我输了,我没有胜算了”

  元昳吃吃笑了一会,长笑声绝,他终于痛哭地长嚎一声,抱头痛哭,凄凉的哭声不似人声,久久在夜空上回荡。

  “谁说没有机会?”许久,青璃公子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我,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闻言,元昳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失笑一声,摇了摇头,“慕青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师父苏昊冥一样!愿意帮助我,只是想要利用我得到你们想要的!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熹元也岌岌可危,说不定哪一日玉朔或者凰安挥军南下,熹元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你怎么能帮得了我,又为什么要帮我”

  “或许,是因为我们同命相连。”青璃公子的叹息声轻不可闻,他蹲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元昳,道,“现在,你有最后一个机会我只问你,如今让你在天下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闻言元昳怔怔地看着他,见他不像是骗他,许久,他苦笑了一声,“若说以前,我定会选择天下。可如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没有心爱的人的陪伴,就算我得到这天下又有何用?如今我只想要挽回她,就算是因此把熹元赔进去,我也在所不惜。”

  “若你果真能狠得下心来,那你还有机会”青璃公子伸手扶了元昳起来,“你想得到她,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你。”

  “你说的人是谁?”元昳眸光微动,问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青璃公子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看了元昳一眼,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微微蹙眉,“别再折磨自己了,赶紧把伤养好,过几日,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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