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自爆
与外界不同，圣墟内部十分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些诡异的程度。
“怎么回事？”
可怕的高温与变幻的光线，让身处其间的朗风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耀眼的管道忽然黯淡下来，光点的速度终于不再那么狂暴，一串串曳着光尾的流火划过黑暗的背景，最后消逝无踪。
“还差最后一道屏障，和平号的智能系统就能战胜圣墟的光脑。”
钟离半眯了下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欢呼吧，我们即将拯救整个锡克帝国。”
朗风的呼吸一顿：“一切都要结束了？”
“或许，反正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钟离朝房间正中的光脑中枢所在处扫了一眼：“但现在放心还太早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确定。但我建议，在最后一层屏障被攻破之前，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离大人，兽人出动了一支奇怪的机甲部队。”
那只盘曲在朗风身上的蜈蚣型虫族忽然游动起来，另一端的凡光开口道：“由于光脑受到巨大损害，圣墟无法进行有效的阻击。他们已经突破了外围光障，大约三十分钟后，就能达到您所在的位置。”
“应该是阿尔伯特学院开发的新型机甲。”
朗风说道：“我看过相关论文，它的防御力与速度十分惊人。”
“三十分钟，应该够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钟离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吧，我们先出去再说。”
“等等。”
朝着出口走出数米距离，朗风忽然一把拉住钟离。下一秒，脚下传来震颤的感觉，这种震感越来越剧烈，很快整个空间都开始摇晃起来。钟离站立不稳，整个人都倒在了朗风的怀里，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堆已经不再发出光亮的管道。
一阵浓重的焦味钻入鼻腔，隐隐传来电流过载引发的噼啪声，声调起伏间，竟像是饱含了愤怒与焦虑的情绪，仿佛一只巨兽看到肥肉在眼前却吃不到嘴，忍不住发出巨大的咆哮。
“圣墟，难道是活着的？”
朗风扶住钟离，将他挡在自己身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离奇的一幕。
……事实上，活着的是另外一种东西。
虚族是一种类似于人工智能的虚拟生物，它们没有身体，能够自由地在网络世界中穿梭，要抓捕它们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但之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虚族对圣墟很感兴趣，而和品号则是它们进入圣墟的一个媒介。
所以钟离设下了一个鱼饵。当和平号上的“智能系统”用一种独特的方法攻破第一道防火墙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而前来的那只虚族也已经一脚踏入了陷阱之中。
“最后一道防火墙，强度与之前的完全不同。”
钟离轻声说道：“这是最后关头了，目标就在眼前，我想它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朗风皱眉：“你在说谁？”
“当然是和平号的‘智能系统’。”
钟离笑了笑，半垂下的睫毛遮住漆黑色的眼瞳：“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了，你们的帝国会没事的。”
“……我知道。”
朗风抓着钟离胳膊的手一紧：“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虫族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离开凡尔赛，把他们引开的。”
钟离接着说道：“但你居然选择击落我的飞船，说实在的，我当时还是挺生气的……不过，我其实能理解你的做法，国家和人民对你来说重于一切，你这种人永远不可能为了私欲背叛自己的荣誉和责任。”
“……”
胸口传来刺痛感，朗风抿唇望着钟离，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是在指责你。”
钟离叹了口气，掏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球丢给他：“然而与理由无关，背叛就是背叛，伤害就是伤害。很遗憾，我本来把你当作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这是个保护罩，算是圣墟外面那个的缩小版，大小刚好能护住一个人。顺着你背后的那条路走，你就能跟帝国军会和。走吧，希望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了。”
“……我明白了。”
朗风捏着那个金属球，用力到指尖都开始泛白：“那你呢？”
“我？”
钟离凉凉地回答：“我当然要留在圣墟，不过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不对。”
朗风紧紧地盯着钟离，一字一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赶我离开？”
“都说了，”钟离不耐烦地回答：“我看到你就不爽，所以……”
“这个防护罩，你还有第二个吗？”
朗风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不稳：“回答我，你真的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
钟离吃惊地望着他，沉默片刻，摇摇头皱眉道：“有时候太过敏锐，并不是什么好事。”
朗风微微地睁大了眼睛：“钟离……”
“对圣墟，我其实并不完全了解。”
钟离苦笑了一声：“和平号的智能系统确实要战胜圣墟的光脑了，但我没想到，圣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自爆。我的族人已经不在了，继续留在这个敌视人类的世界上，我能得到的只有孤独与痛苦。如果我们两个中只有一个能活下去，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钟离的语气听上去如此平淡，但朗风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他的胸膛，重重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鲜血淋漓，疼得他连骨髓都在颤抖。
怀着即将失去重要之物的预感，他奋力地朝钟离伸出了手。然而一直静静盘在他身上的虫族猛地动了起来，将他往门外重重扯了过去。一道厚厚的金属门随之轰然落下，朗风往后倒去，三道光环凭空亮起，将他围绕在中央，同时也将他困在了原地。
扬起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脖颈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朗风的视野一点点变黑，耳边传来钟离越来越轻的声音。
“再见，不……是永别了，上尉。”
同样是在圣墟内部，另一边的战场上。
合金长剑在巨型甲虫的表面划过，火花在甲壳的表面四溅开来，照亮了机甲紫蓝色的涂装。一头蠕虫扬起上半身，趁机以千钧的力道重重压了下去，帝国机甲一拧身避开攻击，趋步上前猛地向左一倾，借助巨大的惯性压断了蠕虫直径十多米的身躯。
而在这一顿的时间里，甲虫扭头反咬过去，机甲流畅地以单臂撑地，提腿横扫过去，脚尖弹出尖锐的破甲刀，狠狠地插进了甲虫的脑袋，然后一个翻身后跃，带出了虫族体内绿色的汁液。
“这就是新型机甲？”
凡光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几乎一边倒的战斗：“就算下面的都是炮灰兵种，可这战力的差距也太大了。兽人还真是做出了不得了的玩具。”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共同意识传来一个讯号。
“不愧是离大人。”
凡光得意地弯起唇角，随后对身边飞舞的哨虫说道：“发布我的命令，不用管那些铁罐头了，泰坦甲虫断后，其他兵种都后撤到安全点，大爆炸就要开始了。”
“……大爆炸。”
圣墟之外的军阵中，紫海身处其中一艘战舰，抓着控制杆的双手满是冷汗。他偷偷瞟了身边的那只长长的虫子一眼，咽了口唾沫问道：“艾莉丝大人，您确定这个距离够了吗，不会被波及进去吧。”
艾莉丝还没有回答，毕维斯的声音就通过虫子的发声器官传来：“别给老子丢脸了，怕什么。叶天澄看不起我们，将杂牌部队都放在最外围，我们战国这种自发参战的‘民兵’更是外围中的外围，你距离圣墟至少也有个十几万千米，怎么可能炸得到。”
“不。”艾莉丝淡淡道：“找个借口，往外再退五万千米。”
紫海：…………
毕维斯：…………
“幸亏我选对了阵营。”毕维斯忍不住说道：“造物主真是太可怕了。说起来，那个朗风怎么样了，他到时候会处在爆炸中心吧。”
“他不会有事的。”艾莉丝说道：“他是重要的证人，证明离大人确实死在了那场大爆炸中。”
“看来，我们的朗上尉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毕维斯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膀，然后对紫海吩咐道：“你的任务是接应离大人。之后该怎么做，全部听离大人指挥，知道了吗？”
“是，我想这个任务不会太难的。”
紫海压住心中的寒意，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他的前方列着密密麻麻的军队，但这不会是威胁。帝国的精锐集结于此，可很快，他们都将如扑火的虫豸般被火焰所吞噬，再也不复存在。
“警报，信号输出异常。”
“中枢控制系统破坏程度百分之九十一，不可修复。”
“启动自爆程序，能量转移完毕，自爆程序已启动，不可逆转，开始倒计时。”
手心那块芯片上凹凸的纹路硌得皮肤生疼，钟离转头，最后看了圣墟一眼。
以光脑的主芯片为代价，他终于抓到了一个虚族。最后一道屏障生生磨掉了虚族的大部分体力，让它终于攻入主芯片时，却被里面暗藏的小程序困住，以至于行动延迟了三秒。在这三秒的时间内，一直藏在旁边的虫族直接将主芯片给拆了下来，终于顺利地以物理方式将它困在了这枚小小的芯片中。
这次行动的三个主要目标，看上去都会顺利达成。但不知道为什么，钟离心中却浮现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人类已经消失了数千年，圣墟成了那个曾经灿烂无比的文明在苍茫宇宙中唯一剩下的痕迹。他以前没有在这里居住过，但不可否认，圣墟与他血脉相连，在他心中，这个地方已经变成无可取代的家乡。
虚族，兽人……
真相笼罩在迷雾中，在一片乱麻的局势中，站在幕前和所有的势力正面对抗是不明智的。鸣凰一旦发动，全面战争就再也不可避免，钟离没有停止攻击的权限，他能做的只有毁掉圣墟。
——毁掉他的同胞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那么些许痕迹。
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钟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凡光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帝国最高学府看看吧。”
钟离将芯片贴身放好，轻声回答道：“相信在那里，我能找到很多想知道的……有关人类的，以及有关虚族的信息。”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93/93258/5259294.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