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道圣旨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了许多，既便是过年，冬珠也没觉得热闹。府内没有长辈坐镇，又不见叔伯姑婶之类的亲戚登门，生母的娘家又上不得台面，冬珠被李氏抱养后，更是见不到赵家的亲戚，就连兄长勇哥儿也见得少了。

　　悠闲的米虫生活，冬珠有时会觉得无聊，但也过得无忧无虑。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满三周岁之前，值得一提的热闹事也只有那么几件。

　　冬珠记得自己周岁那天，被李氏精心打扮一番后，抱到一张宽大的雕花桌案上，眼前摆放了许多晃人眼的好东西，四周有亲戚围观，李氏在身旁轻声催促：“冬珠，乖！去抓一个你最喜欢的东西给母亲瞧瞧……”

　　冬珠认真地环视一遍，向离她较近的金算盘爬去，八脚鱼似地刚一抓到手里，就听到人群中有人说：“大小姐抓到了金算盘，将来必是个擅于理家的人。”

　　冬珠稍作停留，又铆足了劲向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佩奔去，等拿到手里以后就起不来了，这时旁边又有人说：“大小姐抓了玉佩，品格必定出尘如玉。”

　　其实，冬珠真心想抓的还有狼毫笔、珠花、银锞子等东西，只是不待她歇一会儿，李氏直接把她抱了起来，然后笑盈盈地命人端来“岁糕”、烩菜和酒水，与客人一起分享。冬珠也得了一小块“岁糕”，在李氏怀里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天，冬珠没有看到石长青的身影，她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父亲带兵打仗还没回来。细细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久没有看到父亲了。

　　冬珠一点点长大，李氏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从孩子的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到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李氏也倾注了不少心血，并乐在其中。尽管没有丈夫的陪伴，她也不觉得孤单寂寞。而赵氏守着勇哥儿，也不是无事可做。二人因为冬珠的缘故，倒也相安无事，但坐到一处喝茶聊天的日子，却几乎没有。

　　在冬珠两岁半的时候，石长青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

　　这一天，府里跟过年似的张灯结彩。石长青沐浴更衣后，命管家把府里上下诸人传到花厅的门口，当众拿出黄缎的圣旨，大声宣读。

　　冬珠偎在李氏身边，听得四懂非懂，但其中有几句话，她却听得明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左将军石长青奋勇杀敌，连克数城，战绩卓著。着内阁拟旨，晋封为定远大将军，即日起麾下军队更名为定远军，隶属左龙旗。特赐良田百亩，白银五千两，府宅一座。钦此！”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管家带领众人的道贺声，此起彼伏。

　　一院子的奉承话令石长青翘起了嘴角，一个“赏”字出口，更令府众欢天喜地。

　　石长青挥退了众仆役，留下管家和两位夫人，一起商议乔迁之事。

　　“新宅子离这也不远，只隔了几趟街，原是前朝的一处大将军府别院。位置虽不及这里热闹，但胜在府邸开阔，景致怡人……”石长青得意地谈论着自己对新府院的印象，身边的人都认真听着，眼底的奋兴和心中的欢喜毫不掩饰。

　　“既然新宅比老宅大了许多，府里洒扫的下人怕要增添一些。”等男人介绍得差不多了，赵氏斟酌着笑吟吟地开口说道。

　　“等冬珠再大些，也该有自己的院子了。身边只有奶娘和两个丫头，是不是少了些？”李氏一时想到了冬珠。

　　“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勇哥儿身边的人手也需再添几个。”赵氏立刻附和道。

　　“不只是孩子身边需要人手，你们也是一样。府里各处凡是有需要添人进口的，都一并补齐吧。管家，你先把各处缺的人手统计出来，报与夫人知晓，然后找牙行买人。哥儿、姐儿身边的人手，由夫人们亲自相看。”石长青吩咐道。

　　“老奴这就去办。只是乔迁的日子，还请老爷先定下来，老奴也好安排人手。”老管家建议道。

　　一时取来黄历，石长青仔细翻看，发现乔迁最近的日子就在三天后，觉得时间太过仓促，权衡再三，定了下月初的吉日，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次回来，只做暂时休整。一个月后，军营还要开拔。”石长青解释道。

　　“竟然这样急？”李氏心思百转，嫁入石府三年多，两年都是独守空房。如今好不容易把丈夫盼回来了，一个月后又要出征。

　　“老爷能在百忙之中，不忘回府探望。妾身自会谨遵妇德，照顾好勇哥儿，不让老爷操心。”赵氏则淡定许多，与石长青成婚十载，早已习惯了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

　　“勇哥儿已经六岁了，开蒙也有两年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他在书本上可还用心？”石长青对儿子还是很看重的，不想让他像自己一样不通文墨。

　　“勇哥儿聪明，又肯用功，先生常夸他，如今已会对简单的对子了。”谈起勇哥儿，赵氏目光分外柔和，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勇哥儿功课好不好，我会亲自去问先生的。学问固然重要，但是身为石家的男儿，骑射功夫也是不能少的。这次回来，我为他带来一位骑射师傅，等搬到新府邸后，除了以往例行的功课外，再加一门骑射课。希望他将来能够文武双全。”

　　“他是长子，自然要为后面的弟弟们作表率。”见石长青对勇哥儿寄予厚望，赵氏很高兴，委婉地讨男人开心。

　　“后面的弟弟？说得好！承蒙圣上垂爱，石府才会有今日的风光，将来也必定更加繁荣。”石长青心情大好，看赵氏也愈发顺眼起来。

　　“将军，厨房已备下接风宴，不知开在何处？”李氏微笑着岔开话头，心里却有几分不自在。

　　“就在这里吧。把勇哥儿和冬珠都唤过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石长青坐在靠椅上，面上淡淡地笑容看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

　　接风宴很丰盛，五颜六色的精美菜肴占了大半个席面，混搭的香味弥漫在鼻息之间，令人垂涎。在座的五个人举起了酒杯，石长青率先一饮而尽。

　　冬珠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李氏在一旁嗔怪道：“你才多大，非要饮酒！”

　　“今日石府大喜，女儿是一定要饮酒的。”冬珠豪气地说道。

　　“哈哈，冬珠肖我！”石长青惊讶于女儿两年来的变化。

　　“有她陪在身边，时常凑趣解闷，妾身觉得日子也精彩了许多。”李氏微笑着瞥了冬珠一眼，对女儿能得到父亲的喜爱很是满意。

　　“你们母女如此投缘，看来当初的决定没有做错。冬珠玉雪可爱，你教养得很好！”石长青看向李氏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情意。

　　“老爷，妹妹对冬珠关怀备至，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冬珠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只是女孩子，妾身觉得该贞静、温婉些才好。”赵氏淡笑着说道。

　　“姐姐多虑了。她才多大？如今正是个爱玩爱热闹的年纪！等她再大些，开蒙识字了，《女诫》《内训》自然是要学的。”李氏怕石长青不喜，立刻辩解道。

　　石长青对此却不以为然：“咱是武将起家，老话说‘虎父无犬子’。咱们石家的闺女虽说不用像男人一样上阵杀敌，但也不必养得娇娇弱弱的。只要她喜欢，就是将来骑马射箭也使得。”

　　“父亲，以后女儿要学骑马射箭，长大了给父亲打个下手。”冬珠快要乐翻了，石府的最高权威都发话了，看来以后不用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地做伪淑女了。

　　石长青哈哈大笑：“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男孩，将来必会助我一臂之力。”

　　午宴过后，石长青以查看勇哥儿功课为名，与赵氏同回东院。李氏带着冬珠默默地回了西院。养母心情欠佳，冬珠乖乖告退后回西厢房午睡去了。

　　直到晚膳的时候，冬珠又见到了父亲。石长青来西院用膳，李氏一扫下午的低落情绪，笑意盈盈地张罗了一桌子好饭好菜，虽然比不得中午的接风宴来得铺张，但也比平日母女二人用膳时强多了。冬珠也很高兴，因为接下来又有口福了。

　　三人围坐在桌边，仿佛一家三口似的，气氛分外祥和。冬珠眼中只有美食，做电灯泡也不知收敛，饭后还不肯走，拉着石长青问这问那。

　　“父亲，母亲说您是大将军，手下管着许多兵，能带我去军营看看吗？”

　　“父亲，母亲说您的坐骑是宝马，能日行千里，我也想要一匹这样的马，行吗？”

　　“父亲，母亲说您的箭法好，她那件火红狐皮小坎就是用您亲手射中的狐狸皮做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学骑马射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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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俩在一起热烙起来，似乎有说不完的私房话，笑不完的开心事，直到李氏频频暗示：“将军，天色不早了，冬珠也该安寝了。”

　　“冬珠乖，新宅子里有马道，改日父亲带你去骑大马。”得到石长青的保证，冬珠才欢欢喜喜地跟着奶娘回房睡觉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李氏扑到石长青的怀里，带着几分哽咽道：“将军不在府中的这两年，妾身日日思念，要不是有冬珠陪伴，这日子都不知如何打发？今日将军在午宴上说，可惜冬珠是个女儿身。妾身当时就在自责，要是能早早为将军诞下子嗣就好了。这两年妾身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妾身想为将军生个儿子，将来也好助将军一臂之力。”

　　“我不在的日子，苦了你了！以后咱们多多努力，一定会令石府枝繁叶茂，繁荣昌盛的。”石长青温情脉脉地拥着她，步入内室，夜里自有一番恩爱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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