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口难言
墨硕山，北岭之上。
虽然苍穹山脉如今时节冷冬已过，寒露初春的山风依是有些入骨冷凉。
在密林杂草丛生的山林内，萧宁瑞便是被这时时刺入肌肤的寒风给吹得冻醒过来。
他先是缓缓抬眸四下扫了一眼，便又似睡了过去。周身穴位被封的瘫软无力和浑浑噩噩的神志，让刚醒转过来的他整个人陷入了混浑无觉中好半晌，才慢慢地找回清醒意识。
直到良久后他再睁开明眸时，那如水静谧的瞳仁内，清明澄澈中则隐染了无数难以置信的恼恨生气。
“萧宁泽！”萧宁瑞再次环视周围后，清清有些嘶哑的嗓子，低低轻唤一声，语调比这寒凉山风还凛冽几分。
“大哥，你醒了？”萧宁瑞语音刚落，一声欢喜愉悦的脆语就立时应声而起地由远而近。
萧宁瑞只感觉自己眼前瞬间一花，一道白影就立到自己身前，随即周身就被人用厚厚的东西给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大哥，这是我昨晚在山中猎杀的白虎，刚才我让无影去山泉处仔细清洗过，你先披上暖和暖和。”萧宁泽乍见昏睡数日的萧宁瑞醒来，欣喜之下早忘记其他，只顾手忙脚乱地将萧宁瑞捂得紧实密不透风，根本没看见此时他大哥黑如墨炭的俊脸。
萧宁瑞并没未再言，只是眸光落在他身上随风飘舞的雪白素衣只余了件贴身薄衫抵寒，神情不由微微一顿。
想到自己醒来身前所披那件厚实的白色外袍应该是弟弟的，这让萧宁瑞浓眉轻皱间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儿，再看向弟弟眼神又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为何要暗算我？”
由着萧宁泽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棕子，萧宁瑞沉默好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冷声质问。
萧宁泽闻言身子猛然狠抖了一下，霍然抬眸间正对上萧宁瑞那凌厉若剑的冷寒瞳眸，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就连先前忙碌的手上动作也刹时冻僵而止。
“我在问你为何要暗算我？”萧宁瑞死死盯着萧宁泽，又扬声气问一句。
眼看着萧宁泽俊脸瞬间吓得惊慌失措、苍白无血，垂首含胸眼神根本不敢在看向自己，萧宁瑞更加笃定自己的自觉。
在烟水涧内情势略些混乱之中，虽然自己并没看到究竟是谁暗算了自己。可能让自己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对自己忽然出手且能直接暗袭成功的，也只有当时身后这个弟弟萧宁泽会让自己倾刻间就为人所俘。
可就因为自己是被弟弟偷袭暗算了，才更让萧宁瑞恼恨异常。
想到当时墨羽族岌岌可危的情形，萧宁瑞只感觉胸口似有火焰烈烧，面对瑟瑟发抖的萧宁泽忍不住低吼：“我不是说会保护你的安危吗？你为何还要带我离开烟水涧？”
“我不是——”萧宁泽听到这话，惶急抬头解释。
“你不是担心我保护不了你的安危，你是怕我为帮助墨羽族之人而卷入混战再次受伤。”萧宁瑞愤愤打断萧宁泽的言语。
“可是我已告诉过你墨羽族众人都对我有恩不说，如果没有蝶舞姑娘当年全力救我性命，我萧宁瑞怕是早在两年前就成了一堆黄土死在断天崖下，你认为我会害怕卷入混战而保全自己？”
“萧宁泽我之前说过，我重伤之后已经记不起过往种种。可在烟水涧多日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你对我这个大哥敬重有加、全全护佑之意。我虽然不知我当初与你是何种关系，但我猜想定会是兄弟情深，手足情重。”
“可我却有些猜不透你的缜密心思，看不出你的行事作为，因而我不想理会你。”萧宁瑞眸光犀利如刀直刺向萧宁泽，把萧宁泽整个人险些血淋淋的劈成一分为二。
“我如今无心计较你为何会暗算于我，现在你马上解了我的穴道，让我回烟水涧。”萧宁瑞声色俱厉道，就算他现在仍是周身无力无法动弹，可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着毋容置疑的霸气萧杀，依旧狂放凛冽。
无论是何原因，纵然萧宁泽暗中偷袭了自己，萧宁瑞也打心底里相信他绝不会伤害真心要自己，所以心地纯良的他并不怪弟弟对自己出手。
可萧宁瑞最不能容忍的是弟弟无声无息，就这样带着自己弃墨羽族众人危机四起而不顾的离开。
这彻底伤了萧宁瑞恩德如山、行侠仗义的为人准则，也是他最气愤且无法原谅的。他只希望萧宁泽放开自己后，自己现在赶回烟水涧救墨羽族众人还来得及。
但是萧宁泽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只表情难过地默默在他身旁一点点双膝跪倒，坚定且绝决地道出一声萧宁瑞最不想听到的话：
“大哥，我绝不会再让你回去。”
“为什么？”萧宁瑞闻言几乎是用尽所有气力嘶吼一声，怒不可遏。
“大哥——”萧宁泽被萧宁瑞这声愤怒责问吓得单薄身子很抖了下，脊背越发压弯几许。
“一切皆是小弟的错。”好半晌萧宁泽才颤微微轻启薄唇，语调中已是低入尘埃的自责卑微，俯身叩首，“很多事情小弟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如今不让大哥回烟水涧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小弟不求大哥谅解，只望大哥别为我这忤逆犯上的劣弟气坏身子。”
“小弟向你保证，我们再赶两日行程就能离开这墨硕山回到断天崖下。只要出了忘忧谷我们就能离开苍穹山脉南荒六部族的势力范围。”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胁迫我离开此地了？”
“等回到临川城内小弟任凭大哥处罚，但现在小弟只能封住大哥穴道，还望大哥宽恕。”
“你给我滚！”
萧宁瑞脸色铁青着几乎是咬着牙根道，如果他现在能动，他真想直接一巴掌扇到萧宁泽脸上。
纵然听出了萧宁泽满心满意得歉疚，又如何？
萧宁瑞心急于去解救烟水涧墨羽族众人，却眼瞅着自己被弟弟束缚在此而不能解穴离去，如今胸中满腔怒意无从宣泄，再好的脾气也被萧宁泽如此行事气得抓狂。
虽然自己脑海里已记不起与身前这个弟弟从前相处的情形，可是萧宁瑞明白现在就算自己再如何求他，他也不会放自己离开。
所以除了暗自恼怒愤恨外，萧宁瑞如今还能做什么?
因此在这密林寒风中萧宁瑞兄弟俩，一个半倚靠在树下，闭着双眸独生闷气；另一个则满心自责歉疚地跪在旁边默然伤神。
四周静寂得可怕，萧宁瑞周身散发的冷凝压抑气氛比这山风还冷寒无比，几乎是把萧宁泽从里往外刺个通透。
使得他赢瘦颀长的身形，在寒风中颤抖瑟缩的越发凄凉无助，却又硬撑着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清晨去前方探路回来的崔少商披星带月地赶回来时，兄弟二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方未动。
“这是怎么个情形？”崔少商停在萧氏二兄弟十米开外处的树后，愕然挑眉地拉过一直看着他们的无影，轻问。
无影双眼依是盯着前方两个暗夜下的身影，面无表情道：“大少爷自你走后便醒了，他让泽少放他回烟水涧解救墨羽族众人，泽少没有应允。”
“泽少没有跟大少爷说出，为何不让大少爷回去的原由。”听到此话，崔少商了然地接出下句。
“所以泽少一直跪在那儿默默承受着大少爷的怒火。可是你也清楚，近来泽少急于离开苍穹山脉以摆脱心魔对他日夜加剧的纠缠侵蚀。”无影语声中隐有几丝难掩的焦急忧虑，“他还趁大少爷昏迷之时用银针帮其治疗双腿膝伤，这使他内力消耗更大，旧伤隐患日烈。所以泽少若是在这般跪下去，恐怕他如今身子骨撑不了多久。”
“你能帮得了泽少吗？”崔少商斜眼扫了下无影，冷哼。
把无影看得一怔，无语。
自从离开烟水涧能睁开自己湛蓝澄澈的妖异蓝眸后，崔少商越发喜欢用自己的眼神时不时蔑虐一下木呆呆的无影。
没办法，都这么多年了。崔少商实在为无影这个死忠呆子到现在还看不清萧家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而扼腕长叹。
“无影我今日再好心地告诉你一遍！”
将胳膊无奈地搭在无影肩上的崔少商，唉叹着指了指前方的宁瑞二人，对无影循循善诱地低语，“这普天之下我们主子泽少可以睥睨一切，遇神杀神、逢魔除魔；但唯独对我们眼前这位大少爷霸气全无，只有束手听令的份。”
“除了大少爷没人能让泽少心甘情愿、卑躬屈膝至此，所以他们兄弟二人的事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解不了、化不开。你我两个身为泽少属下的，还是少操心为妙。”
“可是？”无影听罢，还要再言。
“可是什么？”崔少商使劲推了无影一下，“你有担心泽少身体的气力，不如把我打回来的猎物赶紧收拾下烤来吃了，一会儿等泽少累倒了你还得将他兄弟二人一同扛着赶路呢。”
“这些时日一直都是我背着大少爷，为何还要我再背着泽少赶路？”无影想了想后，望着崔少商那张娇媚至极的俊脸上闪烁的蓝眸冷哼。
崔少商闻言，尴尬地轻咳数声：“能者多劳，哈哈，，能者多劳。”
“……”
北岭之上，就在萧宁瑞兄弟沉默无语和崔少商无影二人窃窃私语中，斜月升空。
他们皆未觉察，有更加危险且强大的敌人正在加紧速度，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逼近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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