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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梵音禅语 下


  “从前有一个孩童,我们暂且给他取个名字,就叫寂殇。

  寂殇自幼在华国京都长大,可自从寂殇出生以来就没有走出过自家院落一步。在他家的宅院里,家门永远是死死紧闭,更别说他不知道自己就住在华国京都,这座名扬天下繁花似锦的都城近郊,就连他家左右隔壁有没有人他都不太清楚,所以自寂殇有记忆开始,在他生命中只有三个人出现。

  第一位是从小就照顾寂殇的雪姨娘。

  雪姨娘是个身材略胖,姿色尚可却笑起来很美的女子。

  她算是唯一陪伴寂殇成长,照顾他生活起居之人。她很少与寂殇说话,但却总能知道寂殇想做什么,想吃什么,甚至有没有夜里做恶心梦。每当午夜梦回中寂殇被一个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梦境吓得尖叫惊魂时,雪姨娘总会适时出现在他床榻前,轻轻将他抱入怀里柔声细语地哄寂殇再次入睡,或者一直坐陪他到天明晨起之时。

  幼小的寂殇自是打心底里就依赖着雪姨娘,可他知道雪姨娘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因为雪姨娘说过,寂殇长得极其漂亮可爱,而且他那双灵动烁亮的明眸像极了他风华绝代、艳动天下的娘亲,而雪姨娘的眼睛总是细小且暗淡无光的。

  第二位是偶尔来探望他的父亲。

  寂殇的父亲是个隐忍内敛、淡定优雅且温润若玉之人。

  寂殇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亦不知道父亲的家住在哪里?虽然有时候父亲会每日都来看望自己,也偶尔会陪自己在这里过夜,可寂殇就是知道父亲应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而父亲从没有说过带寂殇出门,或者带寂殇去他的家看看。

  可寂殇很喜欢父亲的到来。因为每次父亲的出现都会给他带来很多木制的玩具,比如木马、木床、木椅又或者是雕刻维妙维肖的木头小人,可寂殇更喜欢坐在父亲腿上,听他给自己讲娘亲的故事。

  这个时候父亲的墨玉般双瞳中,总是透出浓浓的爱意和无限哀伤之情,虽然寂殇不喜欢父亲那种孤寂悔恨之感。可他喜欢每到最后父亲讲完娘亲的事情,都会用略有些胡茬的下巴去扎寂殇雪白胖嘟的脸颊,并用平日里少有的低柔淡婉嗓音,悄悄告诉寂殇:“乖儿子,爹爹会保护你平安长大”,“纵然倾尽所有,爹也定会给你一世安宁”,“爹答应过你娘定护你此生周全”等等。

  虽然寂殇不明白父亲为何总是说这些话,可他每到事后学给雪姨娘听时,雪姨娘都会抱着寂殇哭得雨打梨花、肝肠寸断。用泪水把寂殇干净整洁的小衣服弄得湿粘一片,而后便积极去给寂殇做最爱吃的东西,陪着他一起去爬院子里的老树,去院里的水池里玩水。所以寂殇很喜欢父亲来看望自己,可是有时候父亲一年半载都很少来几次,直到寂殇从雪姨娘的支言片语中得知,父亲好像是朝廷里的大官,总是有很多事要做,而且还经常要上战场,所以不能总来陪自己。

  寂殇不知道什么是大官,什么是战场,只他希望父亲可以经常陪伴自己。因而爬到树上,期盼远方古道上有父亲骑马飞奔而来的身形,便成了寂殇每个傍晚都要做的事。虽然百日之中只会有几日可以看见父亲高大伟岸的身影,可这让寂殇终日乐此不疲,日日如此。

  第三位便是寂殇的哥哥。

  寂殇的哥哥比寂殇年纪大四岁,是个善解人意,身上总带着伤却笑起来很舒服的男孩。

  他都是在父亲很久都不曾过来的时候,被人送来看望寂殇的。在稚童时期的寂殇眼中,哥哥是他最喜欢看到、最高兴看到,更是他心中最厉害的人。

  哥哥每次来都先会一把抱起寂殇,大笑着掐着寂殇水嫩白胖的脸颊,说他又长胖长高了之类的话语。然后再笑眯眯的安静听着寂殇咿咿呀呀地讲,院内水池里的小鱼又多了几条,老树上哪个地方长出新枝,小蚂蚁有没有在台阶下重新做窝,这些雪姨娘教会他的,他都会默默记在心里,等哥哥来时一股脑得说给哥哥听。

  哥哥每次都会若小大人般很认真很仔细地听完,然后才从带来的行囊中若变戏法般给他拿出很多稀奇古怪、眼花缭乱的玩具。什么风筝、小糖人、九连环、不太像样的泥塑猫狗、会发出声音的陶响鼓等等等等,甚至寂殇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书和铜铁制成的小刀剑、匕首这类什物,也是哥哥悄悄给他带过来的。那时候孩童才知道原来人们不只像他一样在地上用树枝乱涂乱画,还有笔墨纸砚,刀枪棍棒这些东西。

  哥哥说他不像寂殇这样整日都有时间可以玩,哥哥每天晨起起要去练武场习武,要去学堂习字读书,晚上还有父亲留的兵法功课,总之几乎没有时间去玩,就连哥哥送自己的那些泥塑的猫狗小动物,都是每晚夜里悄悄给寂殇做的,然后留起来等下一次来看寂殇时带给他。可是寂殇却想过哥哥那样的日子,虽然在幼小的寂殇心里他不知道什么是读书,什么叫习武?可他想和哥哥在一起玩,哥哥也可以陪着自己,他可以偷偷每晚和哥哥一起窝在房里做小泥人。

  直到后来寂殇五岁生日之时,第一次向父亲要礼物提到:也想像哥哥一样会读书写字,会打拳舞剑时,他至今还记得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隐含的无限震憾、惊恐、哀伤、落寞亦有悲苦。

  虽然自那以后寂殇的父亲确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开始教孩童读书习字、习武练拳,可他并没有和哥哥在一起生活学习,纵然寂殇无论学什么都能过目不忘,看什么都一遍就会,可他父亲却只教给他最简单的孝道礼法,最寻常的拳脚功夫。

  陪伴寂殇的依旧是紧闭锁死的大门,越来越话少的雪姨娘,他无论做什么仍旧是自己一个人。

  而三个多月后寂殇才盼到哥哥鼻青脸肿、满身是伤的来看望自己。可在幼小的寂殇心中,还是以为哥哥于他先前无数次告诉自己的一样,只是爬树时不小心摔的。

  寂殇只好一次次在哥哥面前在院内老树上爬上爬下,细心教给哥哥怎样才不会从树上摔下来的方法,哥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乱爬,装做很认真听得样子。寂殇却忘了自己第一次爬树,是哥哥亲自教他的。而哥哥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打过拳法,练习过剑法,更不在透露父亲的半个字内容。可是那时的寂殇实在太小了,他根本不在意那些。

  那时的寂殇还开心的告诉哥哥,父亲答应他这一年时间里,如果他和父亲好好读书练剑,父亲会放他离开院子,和哥哥一起去学堂读书,去父亲和哥哥所住的府邸里居住,还可以在哥哥不练功的时候一起做泥塑。哥哥知道后自然开心不已,而这个许诺更成为了寂殇一年来努力的目标,更成了他幼小心中最迫切、最由衷的希望。

  一年以后,寂殇的父亲确是在他六岁生日之前,第一次带寂殇走出铁锁禁锢的大门,那是寂殇第一次踏上外面的石阶,第一次看到自己所居的村落,第一次看到除了雪姨娘、父亲和哥哥以外,有许多穿黑色衣服的人;也第一次呼吸到外面世界的空气。

  可寂殇没想到父亲带他没有回家,没有去找哥哥,而是带他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到一个隐世僻俗的深山古刹。他没想到父亲只是听了那里的一位得道高僧几句话后,就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打出生之日起便囚禁于枯院之中,让人重重把守,精心看管。这个父亲不允许他儿子寂殇学习任何事物,不允许他接近任何人且孤独生活了近六年之久,也许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一生永远就能这样碌碌无为、平庸暗淡的生活下去。

  可是这个父亲没想到来这千年古刹,那位高僧大德见到寂殇后,说的几句话使自己对儿子再起疑心忧虑,更因为他的不信任和狠心抛弃才真正将寂殇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父亲的残忍绝情生生扼杀了寂殇稚童之时,对一切美好的向往,对人命生死的畏惧。

  亦或者,我们也可以说是这位父亲和那位老和尚,造就了后来那个被世人惧称修罗恶鬼的寂殇。”

  林寒风啸,凄雨卷山。

  细密若织,如雾灰蒙。

  诺大青云山在春夜冷雨强大卷席下,使整个梵音寺都沉浸在一种孤寂悲凉之感中。

  而此时坐在玄智大师禅房内的萧宁泽,一身素白棉袍,若谪仙般雍容秀逸的俊脸上,面色苍白若雪,表情平静若水,说话的语声更是听不出一丝波动涟漪。

  “咳咳,抱歉诸位——在下这个并不算好听的故事,有些坑长无味了。”萧宁泽深深看了眼窗外狂风大雨中随风飘摇的寒叶,“说到这里,想来诸位已然猜出,那名叫寂殇的孩童是谁了吧。”

  “寂殇,寂殇——孤单寂寥、本应出生即夭折孩童,他真不该存活在这世上。”萧宁泽缓声低叹,眉染哀伤。

  有时候曾经以为忘却的东西,都在不经意间还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仿如一花一执念的纠结在心——犹恨难忘!

  萧宁泽转头将目光扫向禅房内与自己同来的萧峰等人,还有梵音寺玄智大师和他的几位高徒,漆黑如渊的明眸中看不出任何悲喜欢伤。直到他的目光定在大哥萧宁瑞脸上怜惜震惊、同情不忍的表情上,嘴角方浮现出几丝似有若无的苦笑,但也转眼即逝,只余无限悲苦伤心。

  房内众人听到萧宁泽这个“故事”后,皆是表情各异心中叹惋,空气中似也弥漫厚重的冷凝憋闷之感。

  不过此刻任何人也无法体会,如今萧峰心中那似比外面的冷凉寒雨更加苦楚凄清、后悔愧疚的满腔哀伤。

  无人发现萧峰放在袖袍内紧握的双拳,指甲已然随着萧宁泽所说之话一点点陷入皮肉里,血水滴滴掉落在地面上,他都恍然无觉,没有任何痛意。

  那故事里的一段段过往,一句句话语犹如无数粘了巨毒的利刃一下下插在萧峰的心口窝处,痛入骨髓、撕碎心肺。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萧宁泽所没有讲的,“寂殇”从梵音寺回京都后发生的故事,那些内容要比这个更为惨烈血腥、让萧宁泽绝望疯狂。

  其实萧峰有些暗自庆幸萧宁泽不再进下去,纵然他自己可以用无数个日夜去内疚悔恨,可他终不敢直言面对儿子在自己面前讲起那更不堪回想的往事。

  所以萧峰就算看到萧宁泽向自己投来嘲讽的眼光,也只能半敛双眸全当不知般躲避遁逃,不敢正视儿子的眼光。

  此刻萧峰不再是什么华国“战神”,什么英雄豪杰,什么国之基石。

  他只是个根本就无颜面对儿子,忏悔内疚的无助父亲,一个不曾守信与爱妻的失言丈夫,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面对萧峰的狼狈不堪之表情,萧宁泽只是心中冷笑一声,必竟他今晚所讲这些幼时经历,意不在试探萧峰之态。

  他转眸锁向一脸惨白无血色,右手死死握住佛珠的玄智大师,强撑摇摇欲坠的身体缓步欺近他身前,笑得几尽狂放不羁、几尽张扬冷酷:“玄智大师,哼哼——”

  “您这位为世人尊称救世菩萨的高僧大德。可否想过就凭着你用占星秘术所推算的命格,以防患未然之意、事事提防之法,却使一个年幼稚童一步步踏入杀戮血海,成为你们口中所谓的破军星转世之‘天之煞星’”,萧宁泽脸上笑得灿烂如花,眼眸中的杀意却蓦然乍起。

  他若利刃般刺人心底的寒眸,似能活活豁割开玄智大师周身每处肌肤,硬生生逼得如玄智大师这般,历经无数劫难的佛门高僧也脊背发凉,冷汗浸衣。

  “今日我萧宁泽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这秃驴,你和萧峰真以为我会为了压制体内魔性攻心,不为噬魔所控,才乖乖愿意来青云山梵音寺让你救治的?哈哈哈,真是笑话——”萧宁泽满脸轻蔑的狂放大笑,声震九霄,“如果真是这样,我死都不会再踏入青云山百里之内。”

  “别以为你披一身袈裟,敲几下木鱼,诵几篇真经,就真能参禅成佛,看破凡尘世俗。告诉你秃驴,就算你日日痴傻地盯着天上那几颗破星星,夜夜推算什么占星秘术,你也依然猜不透我的命运,解不了我的想法。因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萧宁泽一双墨眸忽地射出嗜血光芒,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狠戾肃杀之感,一字一句道:

  “我萧宁泽愿意再次来你青云山梵音寺,就是为报你当年胡言乱语之仇,我要让你玄智亲自尝尝少爷我报仇索命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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