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繁花飞流
“峦嶂轩宇佛古刹，叠云莺鸣奔瀑流。”
午后暖阳渐斜，穿透重重高山浓浓密林。
身处梵音环绕的青云山中，萧宁瑞负手立于独桥之上，素袍青衫，临风而立。
他自认不是个会吟诗作赋之人，不过看到这当下绿树红阁间座座锁桥，听着夹山瀑布如雷奔下、激而为潭的若仙境般美景，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沉浸如画的笑意，心中不觉总结出上面诗句，自己也完全沉浸在如此佳境之中。
所以当萧宁泽喊他时，连叫了好几声“大哥”他都没有缓过神来，直到弟弟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萧宁瑞才歉然惊觉失笑。
“怎么，是不是有些累了？”萧宁瑞眉宇间染上疼惜，连忙暖声地问着弟弟，“如果累了我们就回去。”
“大哥放心我身子骨没事，出来走走更是开心。”萧宁泽笑得欢悦，又故意调皮的眨了眨熠亮明眸，转身四下张望，“我只是好奇这里景色大哥喜欢哪里？小弟可是叫了大哥好几声，你也不应答。”
还不待萧宁瑞说话，在两人身后，一个音如莺鸾却含了几分嘲弄的清脆语声突然插言，“这倚山临瀑、重楼古刹的美景天下少有，萧二少半点看不出奇丽景色之美，实在是个庸碌之人。”
“不就几间古庙、数座锁桥，满山皆绿，千万丈瀑布吗？有何美景何言？”萧宁泽撇嘴。
那清脆娇音又道，“赏佳境者在于入眼而进其心，像萧二少这般眼高于顶且心浮气躁之人，自是看不出任何仙境奇丽了。”
“你——”萧宁泽闻言神色一滞，再回头看向说话的这人时，表情隐了几分苦涩，“蝶舞姑娘，虽然你确是为救治本公子的病，尽了几分绵薄之力，可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般刻薄？”
“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说话间，一位身袭丁香色素衫、月白色外袍，用根石簪随意将墨瀑长发挽起，额尖上佩戴着若水滴状翠玉坠的楚楚动人的少女，立于萧氏兄弟中间，挑眉扫了眼有些懊恼的萧宁泽。
“姑娘可是位绝色佳人，这般言语怕是有失端庄，实在不好。”
“知道你能病好也有我的功劳，你就应该说话客气些。可何况，这般美景也只有你不懂欣赏。”
“姑娘你——”
“我家小弟就是这般性情，想来蝶舞姑娘几日相识下来已有了解，还望见谅。”萧宁瑞适时笑着阻止萧宁泽再言，对蝶舞语声如沐春风般低道：“刚才我只是一时为此美景所醉，想着如果自己垂暮之年若没有战死沙场，有幸能在若这般幽静峦山中看云起云落，听流水迢迢的惬意生活，定能自得其乐。”
萧宁瑞此言一出，萧宁泽和蝶舞皆是眸光一亮，若有所思间却都无言。
蝶舞暗自心喜没想到萧宁瑞这个‘木头’，看到这般奇境竟然与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都喜欢流连山水幽境，远离繁世俗尘。想这萧宁瑞失忆与否性情都这般淡泊洒脱，更加暗自钦佩。
而萧宁泽则是暗下决定，此生定护大哥一世安康，免于战乱纷争。回去可要好好研究一下北岭南荒，天下四国甚至域外不可知之地这各方地域疆图，定要给大哥找个比这要好看千百倍的仙境，让大哥安度暮年。
这世间战天斗地、成佛成煞皆有我来。
大哥你只需佳山仙境，享尽人世安宁。
萧宁泽不由向大哥靠近过去，虽没说出心中所想，却也仔细向大哥刚才观望的远处认真看了几眼景色，心中暗有筹谋。
萧宁瑞自是不知两人都在暗思什么，忽觉自己此话一出，两人都神色微凝各有所想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尴尬之下又暗怨自己太不会言语。
“咳咳”萧宁瑞俊脸几不可查的微红，“泽儿你自午后都不曾进食，先前蝶舞姑娘说你身体渐朗，多少也可以吃些荤腥，不如大哥去林中给你和蝶舞姑娘找些野味尝尝，略吃一点以解饥腹。”
“这当然最好。”萧宁泽笑得越发开心，拍掌大叫，“还是大哥对泽儿最关心，我与大哥一起去林中。”
“你刚病愈身体还未全复，还是陪蝶舞姑娘呆在此地，等大哥猎完回来再带你一起烤食。”
“大哥≈”
“听话，我去去就回。”萧宁瑞暖笑着拍了拍弟弟肩膀，向蝶舞微一颔首就足尖突点锁链，施展轻功向旁边的深山密林中飞去。
“你大哥对你真好，知你难食寺中的白粥素菜，竟悄悄带你跑出寺外，要来林间给你偷烤些野味充饥。”蝶舞望着萧宁瑞潇洒离去的背影突道，语声隐有几分羡慕之意。
不得不说这个“瑞木头”自忆起先前过往，虽依是清幽若泉、谦和内敛的性情未变，但沉稳运筹、心思细腻间却更胜当初相识。
“我大哥当然待我最好。”萧宁泽如今笑容越发璀璨。
蝶舞瞅了眼明显有些得意忘形的萧宁泽，冷笑一声，“但愿你这位嚣张跋扈、狂放不羁的弟弟将来小心行事，别拖累了你大哥就好。”
“不是，在下就想知道我是哪里得罪过蝶舞姑娘？”萧宁泽听罢更恼，耸肩急问，“为何在下总感觉蝶舞姑娘从烟水涧出来以后，这些日子就对在下越发看不顺眼。而且，在下怎么感觉姑娘和在烟水涧初遇之时，变化极大。”
“在烟水涧我身负全族荣辱存亡自然半点不敢大意，而今有幸一路跟着爷爷受萧尚书相托来到此地，自然难得放下心神，好好享受这美景时光。”
蝶舞言罢更加衔笑扬眸、楚楚灵动，语声却是冷哼，“不过刚才萧二少有言差矣。其实本姑娘当初在烟水涧族内就看你萧二少不顺眼，多日相处下来，本姑娘而今看你更加不入眼。”
“那姑娘今日我与大哥出寺走走，你跟来做什么？”
“叶伯父临时有事，玄智大师寺务缠身，是你哥怕你出来走动有什么闪失，私下求本姑娘相随左右，不然你以为本姑娘愿意跟着你？”
“我虽生病，但也略懂些医术。而今不敢再劳姑娘烦心，你可以——”
“告辞！”
“不是等等，我的意思不是要你走。蝶舞姑娘——我是说你可以把我何时得罪过你之事说清楚，喂，你别走啊！你这么突然离开，大哥回来问起，我如何说啊，喂——”
好在萧宁泽别的武功不行，轻功倒是世间超绝，几个起落间就将蝶舞瞬间拦在锁桥边上，俊脸上难得显出几分哀求之色，“蝶舞姑娘算我萧宁泽说错话了行不，在下知错。”
“在下给您作揖赔罪行不？您可千万别走，你若这一走大哥问起，你让我如何交待？”萧宁泽望着若空谷幽兰般的蝶舞冷眼轻瞥自己，心中暗觉无奈，却也只能作揖赔罪，“您大人大量，大姑娘不计小人过，都是在下的错，您千万别走。”
“萧二少本也是心中不屑理会蝶舞，何必强留于我。”
“萧宁泽哪敢不喜蝶舞姑娘，您可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当初救治我哥，怕是我萧宁泽此生都将万劫不覆。而今你又医治好在下的病，在下哪敢不屑姑娘，都是在下的错，在下告罪……”萧宁泽面对蝶舞又是作揖，又是苦求，内心却尽是苦楚无奈。
想自己多年来阅绝色佳人、伴端丽美女无数，各种手段蜜语频出，哪位不是给哄得千柔百顺，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而今面对这位清丽脱俗的蝶舞姑娘，从当初墨羽族烟水涧初见就半点无所施展。那时更对自己囚牢逼供的眸含巧笑间，手中匕首硬生要在自己心房剜个血口子，怎能不让萧宁泽心生惶怕之意。
要是平日自己必会少惹这样的姑娘为妙，可偏偏蝶舞对大哥和自己皆有恩，更能看出她似乎还对大哥暗生情愫，自己平日与其斗斗嘴可以，真若惹得她离去，萧宁泽心中岂能过意得去？
“蝶舞姑娘，蝶舞姑奶奶≈，萧宁泽向您真真赔罪，您千万别自行离去。”
“在下知道您是怪我当年在你们族人与南荒魑曦族、焚祭族和玄焰族三族激战之时，悄然离开心生暗生疑问？不过在下可以向您起誓！当年我真不认识魑曦族、焚祭族和玄焰族其他三族之人，更没有勾结他们突袭你们墨羽族。”
“当真？”蝶舞姑娘原本漫不经心之态闻言后刹时凌厉冷凝，扫向萧宁泽的眸光也隐有寒光。
当年烟水涧内族人遇袭，那时突然到来的只有萧宁泽三人，而后萧宁瑞便被其带走，事后萧峰他们匆匆赶到，好在萧峰以一己之力凭着自身的威望说服魑曦族、焚祭族和玄焰族三族长老中人，三族才决定退兵离开，这才堪堪解了族人之危，不过对这件事蝶舞心中一直心有余悸。
所以这些时日与诡辩多计、城府慎密的萧宁泽相识下来，蝶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当初是否会是萧宁泽与其他三族曾有私通，而使计借机带走其大哥萧宁瑞？
“我萧宁泽当年确想找机会带大哥离开你们烟水涧，可是我对魑曦族、焚祭族和玄焰族三族之人偷袭你们墨羽族这事真真半点不知，请相信你必竟是救我大哥性命之人，就算你认为我再诡计心坏也不可能去害你和你的族人。”
“我当时真的只是趁乱把我大哥带离你们烟水涧，决没有做任何害你们之事。而且我若真有害人之心，当时就不会让无影一直保护着你弟弟小文琪，直到你们的人来守护才悄悄离开。”
“你说的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在下知道可能我的离开和萧峰突然到来种种巧合之下，让你心生疑惑，可你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我萧宁泽真无害你和你墨羽族人之心，我当初只是借时顺机应变而已。”
蝶舞望着近前萧宁泽此时少有的眸光坦荡，神色郑重之态。仔细回想一下也暗觉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不由歉意一笑，深施一礼，“萧二少此番开诚布公让蝶舞感激，是蝶舞莽撞望你见谅。”
萧宁泽看出蝶舞是真心理解了此事，终是深深长出一口气，抚额悠悠长叹间，明眸中又染了几丝揶揄趣笑，“只有蝶舞姑娘心结已开就好，在下倒是无所谓。你也不用在意我这个人，只要你心中有我大哥就好。”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蝶舞乍听之下娇容瞬升红霞，立是暴跳如雷，“你再说一遍试试？”
“怎么？姑娘被我说中心事了。”萧宁泽笑着躲开蝶舞飞来一脚，仰声大笑，“哈哈，你是不是想当我未来的大嫂？要不让我帮你问问我大哥如何？”
“小混蛋我撕裂你的嘴。”蝶舞秀脸越发赤红若晚霞妖艳艳，飞身上前向萧宁泽劈掌击去并连连出招，势要撕了萧宁泽这张厉嘴。
萧宁泽武功哪里比得上蝶舞，待蝶舞凌厉出手躲闪之下，连忙大叫，“喂喂，你要杀人啊？怎么狠作甚？我可没有我大哥那么厉害的武功，喂，你险些拍花我的脸，你小心一点！”
“蝶舞姑娘你这般霸道嚣张，小心我大哥不喜欢你。”
“你还敢再说？”
“啊呀，你这是要扇烂我的脸啊？虽然少爷我长的是俊美了些，可你也不用这般羡慕嫉妒不是。” 萧宁泽俊美无伦的瞳眸中染尽笑意，边躲闪着蝶舞凌厉无比的招式，边开心的调笑于她。
“萧宁泽！！！”
“啊呀，大哥救命啊！蝶舞姑娘要杀人啦——”
“......”
直到眼看着蝶舞空空的双手突然现出一把寒光匕首，萧宁泽才怪叫着逃也似的飞下锁桥，直直向大哥先前离去的密林飘去。
“一阵调笑戏弄这疯姑娘下来，还真有些饿了，还是去找大哥看看有没有猎回什么好吃的东西。”萧宁泽暗想之间，故意对蝶舞作了个大大的鬼脸，就畅笑着离开。
“萧宁泽，你别走！”
一声娇叱，一道倩影也似流光般随着萧宁泽飞进入密林。
这一刻——
山翠林幽、繁花飞流。
望一世安宁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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